“你這人,咳,真的是腦子有毛病,咳咳!”

納蘭澤奔跑之中感到衣襟一緊,昏迷的葉蘊不知何時醒轉,一手抓著他的衣服,腦袋抵在他的胸前,一邊咳嗽一邊笑話他。

“不要說話!”本想讓好不容易醒過來的葉蘊保存體力,卻忽然覺得胸前一片濡濕,溫熱的液體滲透衣衫。

納蘭澤暗道不好,一把將癱軟的葉蘊扶了起來,原來不知何時已進入了西府宗的地界,越來越濃鬱充沛的靈氣,竟將人活生生地痛醒,見此情景,他還如何敢再前進半步。

然而行至此處,納蘭澤的靈力雖未耗盡,但已是強弩之末,出了西府宗的範圍,根本躲不過魔修的追捕。進不得退不得,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眼前之人生命之火將熄而什麼都不做嗎?

這裏距離西府宗的主峰還有一段距離,靈氣籠罩之下,就連普通的茅草都生得異常茂盛,他小小地將葉蘊放在一片柔軟厚實的茅草之上,他知道這人此時根本就痛得想要滿地打滾,卻連打滾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生老,咳,病死,咳咳,本是人之,常情。”葉蘊努力去忽略身上的劇痛,他試圖將注意力都集中在納蘭澤身上,卻見那仙人一般好看的臉上,也露出了悲痛無奈的表情。他忽然覺得縱使他一輩子都沒能交到好運,從記事起便被擄當作惡人爐鼎,但臨死前能得這麼一個表情,竟然非常滿足。

“幾歲?”納蘭澤竭力克製著自己的怒氣怨氣,此時的他雖然臉上表情不夠明顯,但通紅的眼眶泄露了他內心的情緒。雖然那害人的魔修才是罪魁禍首,但他更怪自己沒用,如果重生的代價便是失去摯友的性命,如果此生注定沒有摯友的陪伴,那這仙,還不如不修!

“從我記事起,便已經是葉府的少爺,小時候我也想像別家的孩童那般,向父母兄長撒嬌,但他們從來不理會我,甚至每每接近那所謂的父親,我就覺得從骨子裏透出的恐懼,直到後來某一天,他竟然告訴我,這一府的人早已便做傀儡,他也是個鳩占鵲巢的奪舍之魔,借著父親與我的血脈相傳,要奪取我的靈脈助他修為!他告訴我,要我每日活在恐懼中,要我永遠記得,正是我這先天靈脈,害死我的全家上上下下,如果我逃跑,便要了全鎮人的性命!”

“即便沒有你,以那魔修的狠心,全鎮的性命也保不住。”納蘭澤握住葉蘊的手安慰道,這樣語氣平靜的樣子,怕是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

“我知道,不過是多爭得一日便是一日,之前你也說過,沒有人想死的。”葉蘊說著扯了扯納蘭澤的衣袖,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期待地盯著他道,“抱抱我罷,我覺得冷。”

隨著生機的流失,葉蘊覺得越來越冷,眼前之人似乎是他這短暫的人生中所感受到的唯一溫暖,第一次有人守在床前等他醒來,第一次有人給他做飯,第一次有人拚了命地救自己這個將死之人,並一路護如珍寶,真的足夠了!

終其前世今生,納蘭澤從未有過此時這般心中大慟,此情此景,他束手無策。

“這個送你!”納蘭澤摘下自己頭上的玉簪,放入葉蘊的手中,“這是我阿母送我的,能保佑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真好,還有禮物。“葉蘊看著玉簪,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眼角卻控製不住滑落淚水,真是,好不甘心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到這麼個人。

納蘭澤輕拍著葉蘊的背,就像小時候阿母哄他睡覺一般,仿佛懷中逐漸冰涼的人隻是慢慢沉入了夢鄉。這一夜是這樣漫長,當太陽升起灑下萬丈霞光的時候,納蘭澤還是一動不動地抱著葉蘊。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忽然覺得繼續修仙真的毫無意義,還要千百年才能修至渡劫,那渡劫成仙之後更有萬年甚至更長,都要一個人過?若是前世那個遇到摯友之前的納蘭澤,興許還有點希望撐下去。

他將懷中冰冷的屍體又抱得緊了些,此時此刻他才發現,他有多舍不得這個人。哪怕天道已經不安排他們相見,他也要費盡心思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