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掌嘴!”一位年約二十七、八歲,身形苗條,膚若凝脂,明眸善睞,身穿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褙子,櫻草色繡牡丹襴裙的婦人冷冷的“哼”了一聲,頭上的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步搖輕微擺動,劃出一道金黃色的光芒,氣勢迫人。
“太太饒命啊……”
“奴婢知錯了……請太太開恩……”
“請太太明察……奴婢真是的無辜的,請太太明察……”
四個年紀十一、二歲的小丫鬟雙手被綁,被幾個婆子死死按住,跪在地上不住的哀聲求饒,神色淒惶。
端坐在正中間的太師椅上,被稱作“太太”的馮氏眼皮子都沒抬,低喝一聲:“還愣著作什麼!”
馮氏身後的王媽媽聞言微微揚頜,早已守在一旁的幾個婆子大步上前,大掌一揮,劈裏啪啦一陣脆響,幾個被綁了正跪在地上的丫鬟連聲哀求,細嫩的臉龐很快變得紅腫,慘不忍睹。
馮氏充耳不聞,氣定神閑地端著茶盞悠悠地覓了覓漂浮在碧綠茶水上的幾片茶葉,又慢慢地呷了一口茶,動作優雅。
小小的院落裏,悲淒的哭聲,惶恐的哀求聲,清脆的耳光聲響成一片,場麵混亂,氣氛壓抑,叫人心生懼意,雖是青天白日,卻也令人冷汗連連。
那幾個婆子早已打得手酸,可當家主母還未喊停,她們也不敢鬆勁,隻好咬咬牙,勉力繼續。
不多時,幾個小丫鬟的哭喊聲就漸漸低了下去,嘴角慢慢淌下殷紅的血絲,神態麻木,原本整潔的衣裳在拉扯間亂了,整齊的頭發也散了,慘不忍睹。
院子裏的丫鬟婆子見狀打了一個冷顫,此刻正值盛夏,卻讓人不由得遍體生寒,大氣都不敢出,唯恐一個不小心自己也遭殃。
馮氏伸手微揚,王媽媽會意,上前喊了一聲“夠了”。
幾個婆子聞言鬆了一口氣,垂頭斂目,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
大小姐是老爺的掌上明珠,在大小姐身邊伺侯的都是伶俐人,平日裏都相安無事,怎麼今天老爺剛出門,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太太這般大動幹戈,就不怕把老爺逼急了嗎?今天這事兒實在是太蹊蹺了!身為下人,她們也是身不由已,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先順了太太的意,至於其他的,隻能聽天由命了。
馮氏慢慢轉著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神色端凝,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良久未語,王媽媽等人見狀也不敢驚憂了她,默然靜立在她身後。
半晌,馮氏如鶯啼般動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最後問一次,都給我仔細聽好了!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嬌豔的麵容上慢慢綻放出一個豔麗的笑容,“說出口的話可是再咽不回去的,你們可得仔細想好了再開口。”
場麵氣氛頓時凝固,四個小丫鬟神色吊滯,晃若未聞,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經過剛才的那一輪耳光,幾人紅腫充血的臉龐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真麵容,嘴角也破了,此刻正哆哆嗦嗦的,神智不清地麻木跪地,身子也已經癱軟。
王媽媽向幾個婆子使了個眼色,很快就有人端來幾盆涼水,當頭就潑到四個小丫鬟身上。
盛夏晌午,天氣悶熱,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幾個小丫鬟又是恐懼,又是疼痛,淚水和汗水混作一處,渾身粘膩。此刻被冰涼的井水一澆,小丫鬟神智漸漸清明,嘴角已破,臉也腫得不成樣子,哆哆嗦嗦的好一會兒都沒能說出一句利索的話來,隻是聲若蚊呐地不斷告饒哀求,口齒含糊,不仔細聽還分辨不出來。
馮氏的耐心似乎也已經用盡,她冷冷一笑,“倒是夠忠心的,隻可惜,用錯了地方了!”說著,目光變得越發淩利起來,“如今大小姐昏迷不醒,就當是為了大小姐積德,也念在這幾年你們盡心伺候大小姐的份上,今天就饒你們不死。可千萬要記得,這一切都是托了大小姐的福。”
王媽媽看了看日頭,在馮氏耳邊低聲提醒道:“太太,快晌午了。”
馮氏眯了眯眼,淡淡地道:“吳媽媽,你現在就去找個伢婆子過來。”
一個年約三十四、五歲,穿著石青色比甲的婦人很快應聲而去。
眾人目光悲憐地望著跪癱在地上的四個小丫鬟,同樣是伢婆子,多一個或是少一個“官”字,意思可就大不同了。太太剛才說的是伢婆子,應該就是指那些專作中下等人家生意的伢婆子,運氣好的能被賣到一般中等人家幹活糊口飯吃,怕的就是被賣到私寮子,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憑良心而論,這幾個小丫鬟平日機靈麻利,把大小姐照顧得無微不至,是大小姐身邊得力的人,平日裏處處小心謹慎,待人寬和,大家相處也甚愉快,如今看她們落得這般下場,眾人心裏亦是唏噓不已,可主子們的事情哪兒能輪得到她們做下人的評斷,如今的狀況,能保全自身已是不易,即便心裏有疑問,也沒有人敢提出來。
“先關到柴房裏去吧。”馮氏神色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厲聲道:“身為奴才,連這麼個小主子都照顧不好,留著還有什麼用!你們剛才也都看見了,念在主仆一場,又是初犯,我也網開一麵,給你們大家做個警示。”語音一落,她又冷冷的“哼”了一聲,“若有再犯,全都亂棍打死!”聲音依舊婉轉悅耳,可狠厲的語氣卻不由讓人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