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倏然之間抬起了頭,仿佛感覺到了洛忘川的存在。
他滿臉血汙,用力掙紮著身上束縛著的寒鐵鎖鏈,漆黑的墨玉般的雙眼裏神采不減,那是一種扭曲的仇恨——
“冥彥!你出來!我感覺到你的氣息了!你也不過是那個人的走狗!幫著他將我關押在這生死界裏!”
忽然,一個空靈的聲音穿過了層層地獄,在這個空間裏回蕩起來。
“顧臻,莫再白費力氣了。我若是那人的走狗,便不是僅僅將你關押於這生死界中這般簡單了。”
這個聲音停頓了一下,又道:“你應當知曉,你若是想要重回神界,我便是你最好的幫手。”
“哈哈哈哈哈!”男人瘋狂大笑,轉而又恨恨道,“是,我是知道。你冥帝若是幫我,妖皇與魔帝便亦會幫我,即使連那人恐怕都不是你的對手。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會助我一臂之力麼?不!你不會!”
“不,我會。”那個聲音淡然,卻堅定地說道,“你知道一個人活著的意義在哪裏嗎?”
狼狽不堪的男人在聽到這句話時,眼中頓時光芒大盛,就連那深埋在眼底的扭曲的仇恨都在那一瞬間褪去不少,他的語氣之中透著瘋狂的渴望與向往:“我當然知道。自然是追求永生,登臨九重。”
“不,你錯了。”那個聲音在沉默了半晌之後說道。
顧臻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然,為什麼這四個字中有著淡淡的失望與不為人知的落寞呢?
“一個人活在這世上的意義,並不在於能否追求到永生之境,亦不在於能否登上那九重寶塔。”那個聲音忽然從空靈變得凝實起來。
先前洛忘川在竹林之中所看到的那個沉靜男子的身影緩緩在半空中浮現出來,縱然隻是一個虛影,依舊清貴無瑕不可方言。
他的眼是深沉的黑,像是海,又像是星空,清清的,淺淺的,卻又帶著歲月沉澱後凝成的滄海桑田。
他的生命已經太過長久。
久到妖皇魔帝還未出生之時,他便早就已經是這個九幽世界的主人。
他的人生早已迷失在這無盡的歲月白駒裏。
他的心也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悸動過。
他的麵容永遠停留在那光陰之中的某一刻,他的眼裏一直都是睿智沉靜。
溫潤如玉。像是他的代名詞。
然而,他還依稀記得——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段早已被湮滅在曆史長河中的某一段歲月裏,他也有過脾氣,有過喜歡,有過厭惡,有過歡喜,有過憂愁,有過愛,也有過恨。
他也曾經暴躁過。
喊過,哭過,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