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根麻繩上的人與狗(1 / 2)

如果把世間的人分成存在與生存兩種狀態,那麼此刻的前一秒是人間存在長樂,後一秒便是長樂於人間中生存。雖然無盡黑夜進入長樂體內,擾亂他的神智,另這一秒睜開雙眼的長樂神誌不清,似乎變了個模樣。但人生存的使命,還是讓他做出自救的行為。

扶牆而立的長樂,仰頭隻看到井口這麼大的天空。井內的雨水不知為何反芻,已蔓延至腰間,平日裏對長樂易如反掌的出井路線如同天塹一般置於頭頂。人在瀕臨死亡邊緣的求生欲望是發自體內的本能,所以橫貫在長樂逃生道路上的這條天塹,還是被無情的跨過。

越過求生道路上的天塹後,如登千萬山之後的虛弱身體,癱倒在井旁。他環顧四周,舉目四望,不見人跡,有的隻是被火與水分別洗劫過後的小鎮。

那些年中的世界,黑夜占據了長樂的神庭。一隻老黑狗踩著讓它極為不適應的步伐來到長樂身邊。這些年老黑狗一直尾隨著今道人四處溜達,直到來到未央鎮。在這裏,它見到了眼前的這個孩子,沒有出於任何理由,見到這個孩子的那一刹那,一種讓它極為親切的感覺出現,所以沒有再離去。現在,它就像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那樣,用一種特殊的眼神看著長樂。

歪倒在井口旁的長樂虛弱至極,濕噠噠的全身與身體下泥濘的土地讓他感到異常難受。讓人更覺得悲哀的是眼前的一切,並沒有給長樂帶來一點熟悉感。沒有痛徹人心的哭喊聲,沒有死寂壓抑的寂寥狀,慘死在吳家大院與長樂前方的二百八十二條性命就這樣消失了。那些年中的黑夜似乎把一切過往都從長樂的記憶中除去。

老黑狗奇怪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它有點矛盾,對此難以理解。今道人這樣跟它說過: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動物,他們的內心情感世界無比複雜,繁複多樣。比如在其親人離世時,他們會傷心欲絕,痛哭流涕。何況這不是正常意義上的死亡,也不是某一人的離去。老黑狗沒有從長樂的眼中讀出悲傷的情緒,卻順著長樂的目光移至自己的身上,再看到長樂用鼻子在空氣中猛烈的嗅著,連動喉結處蠕動的身影,老黑狗明白了一切。

“這小子居然還想吃我的肉,以前四條腿時,你追不上我,雖然我現在隻有三條腿,可還是比你多一條腿,你永遠追不上我,這是天道。”老黑狗如是想著,抬頭漏出戲謔的表情,怵在長樂麵前。

長樂不明白眼前的這條雜毛老黑狗想要幹什麼,從來到他的身邊起,就在他的前麵蹦躂了幾下,然後蹲坐下來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沒過多久,眼前的這條老黑狗突然揚起頭顱,鼻孔朝上,裂開左邊的嘴巴,漏出那顆微黃的獠牙,停頓了幾息,起身朝遠處跑去,轉瞬消失不見。

四周再沒有其他活動的物體,隻有海風吹打樹葉留存在世間的嘩嘩聲。四周聲音隨意地鑽入長樂的耳朵,他慢慢閉上雙眼,回憶不由自主的進行倒帶。世人無法理解,回憶是怎樣的一個過程,是怎樣開始,又是怎樣結束的。他們隻知道腦海中一個要想回憶的念想閃現,記憶就會自主的跳至那個時段,然後又一個結束回憶的念想給予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