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僅僅交差而已。不滿意。自己都不滿意。”
“回去以後回憶,肯定還會有新的靈感。”
“但願吧。”她不願繼續這個話題,依然抬頭看著星星。
她並沒察覺他一直在看著她。她看星星的樣子真是美啊!美到像一顆落地的星星,他很想去摘這顆星星,但又怕夠不著。
6
古薇離開伊犁的那天充滿驚險。
夏寧遠執行任務到了南疆,沒法送她,全權交給了瑪依努日。
瑪依努日原是一口答應負責購買返回烏魯木齊的回程機票,可是恰恰在臨走的那一天,古薇得知,票沒有訂上。
她真的急了。
她已經跟係裏續了兩次假,沒法再開口了。再說,有她的課,學生們都在等著她。
阿娜爾古麗、溫倩木和阿蘭一起來看她,正好看見她眼淚汪汪的焦灼。溫倩木鎮定地說:“別著急,瑪依努日有辦法。”
“有什麼辦法啊?剛才人家民航訂票處已經正式答複了,一張票也沒有了,而且人家說,昨天還剩下兩張票呢,這證明他們是今天剛剛訂的票。小夏那麼早就跟他們說了,怕的就是這個,結果最後還是這樣。”
溫倩木愛憐地拍拍她的胳膊:“放心,我預測過了,你能如期離開。”
“如期離開,你不會是說讓古老師坐夜車吧?”阿蘭在一旁小聲說。——伊犁到烏魯木齊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坐夜車,坐一夜,十個小時,古薇想想,實在不行也隻有這樣了。
這時瑪依努日如旋風一般卷進來,後麵還跟著兩個電視台的女孩兒,一個女孩兒抱歉地看著古薇:“真是對不起古老師,今天隻有夜裏兩點的票了,可以嗎?”“那不是今天的,是明天淩晨。”溫倩木在一旁冷冷地說,“古老師不可能走這個點,你們能送,烏魯木齊那邊還沒法接呢。”
“沒關係,那邊我們有人,保證安排有人接。”瑪依努日依然神氣活現,毫無歉意。
“不,半夜兩點古老師不考慮,她願意,我們也不幹!不安全!”溫倩木的態度非常強硬。
“實在不行,走後天淩晨一點的吧。”阿娜爾古麗輕輕地打圓場。
瑪依努日鎮定如常,掏出手機打電話:“喂,機場嗎?叫你們的主任接電話!……喂,小陳麼?明天上午九點二十的票都出去了麼?不可能……又不是小飛機,肯定要剩下一兩張的,怎麼樣?給我留下,不行!一定得解決!解決不了?解決不了,我打死你!”說罷,在古薇的瞠目結舌之下,泰然自若地收了線。
眾人倒並不驚詫,看來是習慣她的這一套了。她翻翻那雙過於明媚的大眼睛,語氣極為肯定:“沒問題,古老師,把心裝進肚子裏,明天我們直接去機場好了。”
“把心裝進肚子裏”是瑪依努日的一句口頭語,也是很多哈族人愛說的一句話。可這話不能細琢磨,心,自然是要裝進胸口的,但是話說回來,也許把心裝進肚子裏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但是機票沒有拿到,心裏總是不大踏實。她暗暗奇怪著伊犁到烏魯木齊的航班為什麼要定在夜裏一兩點,上午九點二十的飛機隔幾天才有一次,香餑餑似的被人搶,為什麼就不能增加幾次正常點兒的航班呢?
阿娜爾古麗說,這是因為新疆比北京時差晚兩個半小時,淩晨兩點就相當於北京的十一點半,但問題是,即使是十一點半,也太晚了啊。
三位新疆美女給古薇帶來了豐饒的禮物:薰衣草,蘑菇幹,紫草,阿魏,伊犁奶製品,美麗的印花氈,還有一頂別致的伊犁花帽。
可她最期待的禮物沒有得到:她幾乎徹夜未眠,但並沒等到小夏的電話。
翌日八點鍾,瑪依努日精精神神地來了,仍然是那種一往無前的樣子,到了機場,她徑直往售票處跑去,回來對古薇說,等著吧,等到最後,會有辦法的。
天呐!什麼是等到最後?最後的概念是什麼?古薇心裏的忐忑不安一直持續到了“最後”。也就是說,所有的乘客都上飛機了,連機場通道的大門都鎖了,一個女民航工作人員突然叫:“瑪依努日的人呢?瑪依努日的人在哪兒?”古薇騰地跳到她前麵,她說:“快,快去安檢,票有了。”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狼狽地登機。通道的工作人員現為她開鎖,她拎著簡單的行李,急急如喪家犬,忙忙如漏網魚,飛也似的奔向已經空無一人的機場。這簡直就像一個劣質的好萊塢電影了。上機的時候別的乘客都用驚奇的眼光看著她,好像她是個天外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