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泉斬貓(1)(3 / 3)

林君如的父親是個軍人,三十年前才來到台灣,媽媽是土生土長的台南人,當年他們談戀愛時,常排隊去買鄧麗君演唱會的票子。後來給女兒取名為林君如——名字裏有個“君”字,正因為兩人都喜歡鄧麗君。家裏收藏了許多她的唱片,女兒從小聽著鄧麗君的歌長大,直到1995年5月的一天,從電台裏聽到鄧麗君去世的消息。林君如還記得那個晚上,她整夜在床上流著眼淚,耳機裏放著鄧麗君的卡帶,“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那首歌似乎又湧上耳邊,讓林君如倍加憂傷,也許報名去泰國清邁旅遊,正是為了去憑吊鄧麗君,幻想在湄濱酒店的1502房間,再度見到那個迷人的微笑。

轉眼間,深深的孤獨感湧上心頭,她慌亂地打開房門。

樓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隻有屏著呼吸才能聽清。她立刻躲進陰暗角落,看到一個黑影從三樓下來。走道亮著黃色的壁燈,可以看到是個年輕男子,手腳的動作都很機械,竟像個機器人似的,幾乎不發出任何腳步聲。

難道這是一間鬼宅?是過去主人不散的陰魂?林君如抑製著自己的恐懼,靜靜等待那個人(鬼)轉過臉來。

終於,男子的背影徐徐轉來。

昏暗的壁燈光線落到他臉上,居然是孫子楚的臉。

但他的表情極其怪異,雙眼瞪大著平視前方,眼珠卻仿佛不會轉動,隔好幾秒鍾才眨一下。更奇怪的是他的動作,上半身如同僵屍,挺直了一動不動,腳底卻仿佛鬼魂,似乎是踮著腳尖走路。林君如躲在黑暗裏毛骨悚然,眼前的這個“孫子楚”,好像是中了某種詛咒,與平時的好動貧嘴判若兩人。

林君如大膽地走出來,站到孫子楚的麵前,卻發現他毫無反應。四目相距不過十幾厘米,就算瞎子都能感覺到她了,可孫子楚的眼睛幾乎不眨一下,視若無睹地繼續往前走,就在他要撞到林君如的刹那,她急忙側身閃到一邊,讓孫子楚繼續通過。

當他要向樓下走去時,林君如又伸出右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居然還是沒有反應。

瞬間,她的腦中閃過兩個字——夢遊!

孫子楚現在的樣子,完全符合夢遊的症狀,林君如料想不到這種狀況,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搖了搖他。

像一塊石頭落入平靜的水麵,孫子楚的頭發像飛濺的水花搖動,打了一個劇烈的冷戰,幾乎是從原地跳了起來,回頭眨了眨眼睛。

他看到了林君如,像剛剛從夢中醒來,睡眼惺鬆地問:“怎麼是你?”

“天哪,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

孫子楚還沒反應過來,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接著把右手伸到林君如臉上,想要試試這是否夢境。

“別這樣!”

她本能地退了半步,感覺他的手指一片冰涼。

“我還在做夢嗎?我居然夢到你了?”

“不,這不是夢,而是你的夢遊!”

林君如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不想吵醒二樓其他的人。

“我已經醒了?怎麼會在這裏?”孫子楚露出恐懼的神色,他打開露台門大口呼吸,讓晚風吹涼自己的頭,“我想起來了,我躺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然後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人在叫我,於是我走上了三樓,見到了一個小女孩,她給了我一把頭發。”

說到這他立刻攤開左手,果然在壁燈光線照耀下,有一綹女孩的長頭發。

“我見到鬼了?”

他的手在劇烈顫抖,隨即長發落到了地上。

“不,你夢遊了,你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這個毛病嗎?”

“我——我——”

孫子楚顫栗地搖搖頭,迅速跑下了樓梯。

林君如摸著自己的臉,抬頭看著二樓的天花板,他到底是夢遊?還是靈魂附體?

淩晨,四點。

閣樓。

燈滅了,狹窄的窗戶外漆黑一片,月光也不知隱遁到哪去了。

斜坡的屋頂分在兩邊,隻有當中可以直起身子,四周的低矮角落裏,堆滿了各種雜亂的東西。隻有閣樓沒有被好好打掃,簡單鋪上了席子和毛毯,伊蓮娜和頂頂就睡在這了。

據說閣樓是老鼠出沒的基地——伊蓮娜在美國最東北的緬因州長大,她的家位於一條公路的邊上,後麵就是大片的森林。冬天覆蓋著厚厚的雪,路上幾乎見不到一輛車,在與世隔絕的兩個月裏,十幾歲的伊蓮娜每夜都能聽到,天花板上傳來的竊竊私語,那是一群老鼠在嬉戲,還是某個幽靈在歎息?

她對閣樓充滿著恐懼,此刻卻躺在沉睡之城的閣樓裏,聽著身邊頂頂均勻的呼吸——她早已經熟睡了吧,隻有伊蓮娜怎麼也沒法睡著,擔心老鼠會鑽到她衣服裏。但她又想起了那隻貓,但願它還在這棟別墅內,這樣老鼠就不敢出來了吧。伊蓮娜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鬱積的傷感不停翻湧,鼻子又變得算澀起來。

而在昨晚的子夜,她和厲書擁抱在一起,雖然細節都忘記了,但那種感覺仍殘留在身上。皮膚又變得滾燙起來,深深地呼吸了幾下,仿佛與他交換著氣息。就當她要觸摸他的身體,卻一下子變成虛幻的影子,最後成為一具屍體,躺在寒冷的冰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