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童建國在養好傷後,便悄悄逃出了毒品集團,九死一生地回到村子裏。但他看到的卻是一片廢墟,全村都被徹底毀滅了,隻剩下腐爛的屍體,和池塘裏瘋長的蓮花。
在潮濕炎熱的氣候裏,許多屍體都難以辨認了,他流著眼淚尋找了三天,卻未曾發現蘭那的蹤跡。
她是死還是活?
童建國離開了地獄般的死亡村莊,帶著心底永遠難以愈合的傷,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恥辱——沒有能夠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子。
小閣樓。
“你要去哪裏單獨說話?”
葉蕭並不忌諱地大聲問了出來,薩頂頂心裏也“咯噔”了一下。
還有第三個人——小枝烏黑的眼珠轉了一下,仰頭看著天窗說:“上麵。”
“上麵?”葉蕭也看了看天窗,十幾秒前那雙貓眼還在窗外,此刻隻剩下城裏的月光了,“你要到屋頂上和我說話?”
“是的。”
二十歲的女孩嘴唇微撇,不知來自前清的阿魯特氏,還是荒村的歐陽小枝?若再口銜一支玫瑰,簡直可以入畫了。
葉蕭擰起眉毛,回頭看了看頂頂。
頂頂卻避開他的目光,低頭說:“你自己決定吧。”
“嗯——”他想了足足半分鍾,最後抬頭盯著小枝的眼睛,“好吧,我們上去。”
說罷他搬來一張破桌子,踩到桌上打開天窗,雙臂用力攀著窗沿,爬到三層樓的屋頂上了。隨後小枝也踩上桌麵,葉蕭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將她安全扶上了屋頂。
鋪滿月光的屋頂。
院子四周被大樹環抱著,黑夜裏難以看清遠處的景象,幾乎半點燈光都看不到。葉蕭仰頭深呼吸了一下,晚風灌入他敞開的衣領,刹那讓體溫降了不少,也許這樣可以讓人冷靜些。
他仍然緊緊抓著小枝的手,生怕她從會從屋頂上掉下去。她的骨頭在男人手中又細又輕,就像那隻屋頂上的白貓。
“你要對我說什麼?”
葉蕭靠近她的眼睛問,黑夜裏她閃爍的目光,如同墜落人間的鑽石。小枝微微笑了一下,隨後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在瓦片上直起身來,大膽地往屋脊上爬去——那是整棟房子最高的地方,葉蕭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輕聲喝道“小心!”
可小枝絲毫都不懼怕,雖然看不清腳下情況,卻很好地保持著平衡,步履輕盈地攀上屋脊。夜風拂起她的發絲,隻能辨認一個迷人的輪廓,如黑色幕布下的剪影,就差一點昏黃的燈火。二十歲的尤物在屋脊行走,仿佛回到蒲鬆齡先生筆下,每一步都吐出誘惑氣息,對葉蕭回眸一笑——
“我們看星星吧!”
這句話讓葉蕭的表情僵硬了幾秒鍾,隨後無奈地笑了一下,心底竟升起一股暗暗的暖流,迅速也爬到了屋脊上麵,抓著小枝的手坐了下來。
“半夜數星星?”葉蕭仰頭看著星空,月亮竟也識相地淡去了,“這就是你要單獨和我說的話?”
“為什麼不是呢?”
小枝的表情又像個小女孩了,葉蕭也笑起來抓住她的手:“你真可愛。”
“可惜,今夜沒有流星語。”
她噘起嘴輕歎了一聲,有些撒嬌似的靠在葉蕭身上,而他也無法逃避她的熱情,因為坐在屋脊上無法挪動半步。
夜空裏閃爍過幾顆星星,如一塊古老的深紫色地毯,鋪在神秘的穹蒼之上。葉蕭也被這星空所感染,似乎屋頂下的人們都不存在,整座沉睡之城隻剩下兩個人,在地球的天涯海角,隻屬於他們的天長地久。
葉蕭看著她的眼睛,那裏閃爍著原始的火苗,將肉體和靈魂全部點燃,發出暗夜沉悶的爆炸,一齊在心底喊出那個名字——
洛麗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洛——麗——塔:舌尖向上,分三步,從上顎往下輕輕落在牙齒上。
洛。麗。塔。
是,小枝就是他的洛麗塔,願意為之而毀滅一切的洛麗塔,綻開在死亡的沉睡之城的洛麗塔。
她在數著星星。
星星在數著她。
這朵滴著鮮血的玫瑰,順勢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口中幽幽地唱出一段歌詞——
想說今夜為你而美麗
獨自數著天上星星
那是我們的鑽石
寄存在天使的手指
這是某位作家在2006年的冬天寫的,不知何時竟被小枝聽到了,變成她的旋律低吟在南明城的夜晚。
然而,這最後一句“寄存在天使的手指”,卻一下子讓葉蕭猛醒了過來。他兀地抓住小枝的肩膀,卻沒有如電影裏那樣吻女主角的雙唇,而是將她的身體扶正離開自己的肩膀,讓兩人保持十幾厘米的距離。
“我的天使究竟是誰?”
他癡癡的問出來,眼神裏一片茫然,小枝也冷靜地回答:“你說呢?”
瞬間,眼前閃過一個熟悉的影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影子。
明月夜,短鬆岡……
她的名字叫雪兒。
“我知道你在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