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時,有十八名議員在南明中學開會:宣布政變為非法,參與政變的軍人均犯有叛亂罪,呼籲全體市民不要服從叛亂分子,並要求政變部隊迅速投降,釋放包括執政官在內的所有人員。
下午四時,一支反政變部隊組織起來,試圖奪回南明宮與全城的控製權。他們開動裝甲車直升機等武器裝備,與政變部隊展開激烈的巷戰。截止發稿,雙方仍然在城內展開激戰,傷亡人數尚無法統計。
這是南明城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最黑暗的一天……”
孫子楚輕聲念了一遍,這也是最後一張《南明日報》了,再往後是因為沒有收到?還是報紙因南明內戰而停刊?他感到有些呼吸急促,打開房門大口喘息起來。
忽然,外麵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上午,十點。
錢莫爭死了。
在南明城中心的溪流邊,發狂的大公象將他踩在腳下,整個身體幾乎被壓入泥土,眼球從眶中爆裂滾落,當即氣絕身亡。
錢莫爭是第九個。
野象群從他的屍體上踩過,繼續向前橫衝直撞過來。葉蕭與小枝都目睹了這一切,慘烈的死亡讓他們目瞪口呆,身著製服的小枝幾乎要嘔吐了。
“快跑!”
葉蕭知道錢莫爭已經完了,自己不能成為第十個犧牲者,他緊緊拉著小枝的胳膊,沿著溪流向另一頭跑去。
不知道童建國又死到哪裏去了,這家夥總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現身,又在最應該救援的時刻消失!
僅僅狂奔了十幾米,後麵響起野獸的咆哮聲,再回頭象群仍然緊追不舍。領頭的大公象頂著象牙,粗大的腳掌上沾滿血跡,眼看就快要攆上來了。
就在兩人心驚肉跳之時,卻絕望地看到迎麵有堵高牆,把他們逃生的去路完全擋住了。左邊是緊閉的房門和窗戶,右邊卻是清澈的溪流,身後狂怒的象群已近在咫尺!
無路可逃?無處藏身?
葉蕭麵對那領頭的大公象,人與獸的四目相交,仿佛回到十萬年前的非洲草原,人類竟是如此脆弱,進化到現在更加地不堪一擊。
“跳下去吧!”
在象鼻已卷到他們眼前時,小枝在他耳邊輕聲道,隨即穿著製服跳下了溪流。
一秒鍾都無法耽擱了,葉蕭腦子都沒有轉過,便一同跳到清澈的溪水中。
幾乎是同一個瞬間,大公象衝到高牆底下,巨大的身軀無法迅速轉動,隻能向溪流甩著象鼻咆哮。
葉蕭已沒入冰涼的水流中,他屏著呼吸深入到水底,腳底踩著滑滑的鵝卵石,睜開眼睛看到水草和遊魚,還有一個穿著製服的身影。雙腳用力往上一蹬,整個人向水麵浮去,眼看就要摸到小枝的腿了。
似乎在夢中見過這景象?全身都被水流包圍著,奮力劃動雙臂,追逐那條美人魚。光線在水下折射,變成幽暗渾沌的世界,隻有那個身體如此溫暖,散發著無法描述的光芒,指引他已死亡的靈魂,走向複活的那一刻。
終於,他浮出了水麵。
陽光如利劍射入雙眼,溪水不斷拍打在臉上。他抹了一把臉看到了小枝,她的頭發全都濕透了,美麗的臉上沾滿水花,眨紮那雙無辜的眼睛。
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冰涼的水中是火熱的身體,孤單的心裏是熱烈的絕望。
野象群仍在岸上發出怒吼,每一步都激起陣陣溪水。葉蕭擁著他的小枝,緩緩向對岸遊去。他們的臉不知不覺已貼在一起,皮膚與皮膚之間的摩擦,生出輕微的電流觸及全身,使他的唇變得不由自主,輕輕碰到了她的唇上。
水中的製服小枝,一雙嫵媚的目光,四片熱熱的嘴唇,兩顆無法捉摸的心,三生有幸渡苦海……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但對麵也是岸。
他們已到溪流的對麵,葉蕭先將她托上去,然後自己疲倦地爬上岸。
兩個人上了岸都大口喘息,仿佛都早已淹死在了水裏,做了幾十年的落水鬼,如今終於得以往生。
對岸的大象也在看著他們,雖然它們可以涉水渡河,現在卻緩緩後退。或許那狂暴的獸血已平息,仍將歸於寂靜的森林之中。隻是在象群來往的道路上,多了一具叫錢莫爭的屍體。
葉蕭膽怯地放開了她,嘴唇仍殘留著她的溫度,他顫抖著摸了摸嘴角,一股罪惡感湧上心頭,低頭輕聲說:“對不起。”
“你沒有做錯什麼。”
小枝甩動浸濕的頭發,抱著濕透了的製服瑟瑟發抖,竟又大膽地伸手封住他的嘴,就像情人的撫摸。
呼吸又急促了起來,他轉頭躲避她的手指,眼睛卻忍不住瞥向她。頭發垂到眉目之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像個被人追趕的落水狗,於是又一次伸手抱住了她。
濕濕的,幹幹的,熱熱的,冷冷的……
但纏綿總是短暫的。
十秒鍾後,他柔聲道:“快把濕衣服換了吧!”
他們很快離開了河岸,進入一條幽靜的街道。路邊正好有幾間服裝店,小枝衝進女裝店換了身淑女裝,仿佛居家的女中學生。葉蕭則在男裝店裏隨便換了件襯衫和牛仔褲。
兩個人回到街上,都拿著毛巾在擦頭發,他揉著她的肩膀問:“還冷嗎?”
“有你在,就不冷。”
葉蕭被怔了一下,站在清冷的街上不知如何作答,太陽灑在他未幹的頭發上,如一隻迷途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