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零點。
黑衣人,×。
他拖著一條被打傷的腿,不知從哪找來一根棍子做拐杖,痛苦地支撐著回到基地。
當×一瘸一拐來到大門口,發現李小軍像個傻子跪在地上,原本烏黑年輕的頭發,竟全部變成了灰白色!
他終於像個五十七歲的老男人了。
妻子死了,女兒也死了,一個可憐的男人。
×也看到了玉靈的屍體——綿延千年的羅刹之國,隨著王族最後一個繼承人的死去,終於徹底滅亡了。
一夜白頭。
其實隻有幾分鍾的時間,李小軍俯下身子抱著女兒,卻再也無法讓她破碎的心髒恢複跳動。
他哭了。
黑衣人×也麵色鐵青了,一是因為自己大腿的槍傷,已經讓整條腿疼得幾乎麻木;二是從沒見過老板流淚,向來隻能見到他偽善或冷漠的臉,此刻卻哭得如此痛不欲生!
突然,李小軍動作機械地站起來,轉回頭看著×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最後的計劃啟動!”
十分鍾後——
鏡頭轉移到大球場的看台上,大雨在半個小時前就徹底停了,一架全球最大型的運輸直升機,穿破崇山峻嶺的黑夜,盤旋過沉睡之城的建築,降落在大球場中央的草坪上。
幾十名“龍衛視”的工作人員,各自攜帶著一些重要物品,匆匆跑向停在草坪上的直升機。高速旋轉的直升機翼,鼓起狂亂肆虐的風暴,讓每個人都顯得驚慌失措,仿佛要快速逃離這個人間地獄。
在全體人員順利登機之後,機翼旋轉得更加猛烈,大雨留下的積水飛濺起數米,整個球場都充滿了水花。
載著幾十人的直升機緩緩起飛,平穩地升出大球場的頂部,巨大的轟鳴響徹整個南明城,直到它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夜空之中。
旋翼激起的風,依舊回蕩在空曠的看台上。節目組已經全部撤退,整個碩大無朋的球場裏,隻剩下兩個孤單的身影。
球場看台的最高處,李小軍已變得灰白的頭發,剛才又被狂風吹得亂作一團,整個人老得像六十歲了,他癡癡地看著燈光下的草坪,幹裂的嘴唇嚅動道:“走吧!都走吧!”
“老板,我也想走了。”
身響起黑衣人×的聲音,李小軍緩緩回過頭來問:“你——怎麼還在這裏?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走?”
“我不想和別人擠在一起。”
“已經沒有其他路了,你要怎麼走?”
“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很自信地回答,他依舊拄著拐棍,自己給大腿包紮了一下,但走路還是一瘸一拐。
“你要去哪裏?”
“我不想再殺人了,隻想從此洗手不幹,找個地方隱姓埋名,過平靜的生活。”
“你絕望了?”
“不,我已經看到希望了。”
李小軍恢複了平靜:“好的,我同意你離開,走吧。”
“謝謝。”
×脫下了身上的黑衣,扔掉了黑色的帽子和墨鏡,露出裏麵白色的衣服。
他忽然感到輕鬆了許多,第一次仰天大笑了幾聲,拄著拐棍拖著傷腿轉身離開。
剛剛隻走出幾步遠,他就聽到一記駭人的槍聲,接著感到後心被重重地打了一拳,凶猛的力道將他推倒在看台上。他想要爬起來卻再也沒有力氣,感到心髒在流血,並破碎成了兩半。
一顆子彈從後背鑽入了他的心髒。
他再也爬不起來了,黑色重新覆蓋了視線,墜入到黑色的深淵之中。
×死了。
李小軍的手槍還平端著,槍口散發著火藥氣味。他緩緩走到死去的×身邊,看著他白色的衣服歎息道:“是黑的,永遠都變不了白——你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虛妄。”
他又苦笑一聲,坐倒在×的屍體旁。鮮血染紅白色的衣服,流到李小軍的皮鞋底下。
我成功了嗎?
李小軍輕聲地問著自己,俯視空無一人的大球場,空氣中充滿著濕潤的氣味,還有一絲血腥味,順便混雜著難以分辨的火藥味——全都埋藏在看台的底下。
南明城的末日即將來臨。
二十年前,他曾是這座城市的政治明星,因為一場未遂政變被迫逃亡。
二十年後,他在美國經營衛星電視台,成為全球最富有的傳媒巨頭之一。
半年前,他得到一個秘密的消息——南明城已經空無一人了。
於是,李小軍秘密地乘坐直升飛機降臨這座城市,宛如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坐上本該屬於自己的寶座。然而,在他統治的這個小小的帝國內,不再剩下一個臣民了,隻有一群野狗野貓相伴。
2006年的初春,當他獨自漫步在沉睡之城的街道,腦子裏突然轉出一個念頭——如果一群旅行者突然闖入這裏,麵對空無一人卻幾乎完好無損的城市,將會發生什麼戲劇性的場麵?
唯一的進出道路被封閉了,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沒有人能夠找到他們,所有的建築都在沉睡之中,而所有的民宅都一應俱全,他們完全被困死在這裏!
困惑、好奇、絕望、憤怒、苦悶、孤獨、貪婪、欲望、恐懼……
在這個極端的世界裏,人類所有的情緒,都在他們身上積累到最高點,又如火山般猛烈爆發出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們相互之間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們的命運從此改變,性格即將扭曲,邪惡從心靈深處一點一滴的洶湧!
最終,他們將走向人類的末日,在空無一人的城市裏接受神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