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廷前幾日突發奇想,覺得頂了十三年的黑毛,自己不煩,他們家的鏡子都煩了。
於是他跑去理發店,讓理發師給他頭發上個色,理發師覺得他小孩子皮膚不錯,白嫩白嫩的,黃色就很搭。於是,顧延廷下午頂著屎黃屎黃的頭發回家了。
顧爸爸看見他那頭黃毛,一句話沒說直接將手裏的茶杯扔了出去。顧爸爸是真的生氣了,那套茶具是顧爸爸最喜歡的,平時不舍得用,隻有閑得無聊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把玩把玩。
顧爸爸心疼地看著陶瓷碎渣渣,悔得臉色都青了,最後隻對他說了一句話:“去給我理了,一根毛都不準留!”
顧延廷雙手插在口袋裏,賭氣地說:“又不是你的。”
顧爸爸氣得咬牙切齒:“我生的你,別說你的頭發,就是你這個人都是我的!”顧延廷還想再說,顧媽媽卻拉住了他。
他想說,你還能生孩子,我怎麼不知道?他還想說,這杯子本來不是你的!
現在,顧延廷成了這個樣子,實實在在的小光頭。
單杠旁有一排凳子,凳子的後麵是一片綠化帶,遮住了景色,隻能看見遠方樹天相接處的一道波浪線。偶爾風吹,樹隨風動,頂尖的枝椏輕輕擺動,竟有些張牙舞爪的感覺。見他們已經走遠,伊好坐在石凳上,背對著那片樹海。
不遠處有一個小的噴泉,隔幾秒鍾才會噴一次水,水噴的極高極遠,許多小孩都站在水池邊緣比賽。水一噴出,他們便跑,跑得快的隻有背上灑了幾滴,跑得慢的就得渾身淋得通透。
伊好看得出神,慢慢忘記了旁邊還在倒掛金鉤的顧延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伊好是喜歡孤單的,一個人的時候她是自在的,所有的麵部表情都是最自然的。就像此刻。她不知道有人在看她,以為自己一個人躲在這個角落裏。
周圍的光線本就極暗,一棵大樹的影子投在顧延廷身上,將他隱在黑暗裏。她一聲咯咯的輕笑將他從恍惚中拉回來,顧延廷睜開眼睛,這樣倒著看一個人還真有點怪。
對方並沒有發現他的關注,仍盯著遠方淺笑,隻是不再發出聲音。順著她的視線,顧延廷看向遠處,一個人正從噴泉下的水池裏爬出來。顧延廷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就這一眼,他才發現,她長了兩個兔牙,笑得很開的時候才看得見。
顧延廷鬆開雙臂,勾住頭頂的單杠,一個轉身便趴在了上麵。再看她時,她已經收斂了所有表情,但仍沒有看他。
“喂!”雖然莫盡歡討厭,但這個悶不吭聲的似乎更讓人煩。
“嗯?”伊好悠然抬頭,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顧延廷一手托腮,歪著頭看她。他一直喜歡擺出這麼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長大以後,成家之後,他還是不願正襟危坐地說話。
“我渴了?”
“什麼?”伊好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看著他。也許是她的表情有些誇張,顧延廷輕笑了一下,向她的方向偏了偏,重複了一遍:“莫伊好,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