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我要把小姐帶走了。”
管家大聲的說。
“吉爾,在今天這個夜晚,你意圖拐走我們的艾露恩小姐——”管家輕輕眨了眨眼睛,“身為小姐的貼身管家,我向萬能的神靈發誓,我會如同往常一樣盡心盡力地照顧小姐,保證她不再遭受類似的事件,在她成婚後也一樣,直到她認為滿意為止。”
管家說完這些,微微喘了口氣,他似乎也筋疲力盡了一樣。
他低下頭,對著吉爾的耳朵。
“吉爾,可以了,放手吧。”
【我們將在透明的彼得堡死去】
吉爾的臉隱藏在陰影中,誰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過了半晌,吉爾鬆開了手。
另一個仆人過來抱走了艾露恩,仆人們一擁而上把他摁在地上。
雨點般的腳踢和棍棒落在吉爾並不厚實的背脊上,在意識漸漸消失之前他隱約能聽見艾露恩的尖叫聲和哈爾下的最後一道命令:“把他的腿給我廢了。”
我就一直在茫茫月色中追逐那隻垂死的蝴蝶。
然而不論它落在誰的指尖,誰都會在我麵前將它捏個粉碎。
你們都騙我。
艾露恩已經被強製帶走,可是依舊不情願地偏過頭望著吉爾,不知從何處霑染純藍色的眸子裏有潮水往複回鏇,嘴唇輕輕翕動了幾下,又像是無意識地喃喃自語。但最終並沒有任何聲音脫出——沒有再見的告別。
不說再見,就不能算是告別,吉爾就沒有離開。
如果永遠不說再見,就是永遠不會分開的意思吧。
【這裏你不是主宰,而是普洛塞耳庇娜】
然後又有些絕望地扯開嘴角,笑得無所畏懼。
他很想告訴艾露恩他的傷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嚴重,他還可以在旅館裏閑逛,陪旅館老板的孩子打雪仗,陪他們瘋鬧。他甚至可以丟掉拐杖沿著走廊踏步。“這有什麽難的?我怎麼會做不到呢。”他說。他否認官方給予的殘廢認證,而且一直試圖讓別人也這樣認為。
就算我已經不能像健全的人一樣奔跑,我也不會成為任何人的累贅。
他在床鋪上鋪開一張白紙,握著那杆筆尖磨得相當厲害的羽毛筆書寫下冗長的詞句。
他刷刷地寫著,寫啊寫啊,直到整張紙上都填滿了墨水整齊的塗鴉。後來,當他停下筆想要通讀那些難以啟齒的話語時,他卻發現他不能認出這些詞來,仿拂那些他的確可以理解的詞似乎並沒有正確地說出他所希望吐露的東西。他壓著嗓子,從喉嚨深處擠出一點咕嚕的吞咽聲,沒能流利地發出音節。隨後,他走出臥鋪的房間去準備茶炊。
白鴿穀是藍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黑色的,她不在這裏。蘇諾是紅色的。投射於眼中的景象不複存在,它屬於過去。天空有土壤的味道,天空是白色的,大地是白色的。天空像土地一樣。時間變成牛奶般的液體從他的指縫中流過去,他呼吸過期的空氣,過濾出來的殘渣和雜質重重落在地上。這個世界就像百年之前,魯達堡是嫩黃色的粉紅色的淺青色的,帕拉汶是白顏色的。她也不在那兒。天空和大地不再分開,一片白色。
他從夢中醒來。他在床和三角桌之間來回地走。他停頓。他繼續走。他在椅子和窗戶之間來回地走。他坐下。他站起。他透過窗戶向外看。他躺下。他閉上眼睛。他睜開眼睛。他在床和三角桌之間來回地走。
他找到一頁新的白紙,他把它鋪在麵前的床鋪上,將羽毛筆蘸進墨水瓶的黑暗裏,用他的筆試圖寫下單詞。
他最後在信封上書寫:致我最親愛的艾露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