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城北。
一輛簡易馬車裏麵,兩個帶著鬥篷的男人默不作聲的坐著。
車夫是一個中年人,穿著一件油亮的背心,一邊揮舞著鞭子一邊吆喝著牲口,從一早開始,這個中年人的嘴就沒有住過。在城內的時候,這個中年人似乎和路邊所有的小販都認識,他快活的打著招呼,在遇到自己的同行的時候會大喊大叫起來。
雖然車內的兩個人一直沒有開口,但是這個車夫卻把談話持續不斷的進行著,說是談話,其實就他自己一個人在說故事了---估計遇上誰,這個車夫都會去說一說自己的故事。
“先生們,咱這車行過去可是蘇諾城裏麵數一數二的。那個時候,跑烏克斯豪爾的車可都是咱車行的車。不過您瞧,事情總是這麼奇怪,變化無常:那個時候往烏克斯豪爾去的路上一片太平,不過偶爾也會有強盜啦,而我們和北方佬卻還在幹仗,所以去北麵的大道都荒廢了;現在呢?徹底的掉了個個兒,咱和北海的蠻人國王好的不得了,南邊卻和自己人打起來了,現在我們就改著跑北麵的路線了。”
車廂裏其中一個男人點了點頭,他的本意大概是讓車夫知道他並不對車夫的生意感興趣,可是車夫錯誤的理解了這個簡單的動作,車夫從這個讚成的動作裏麵得到了鼓舞。
“好極了,先生!”車夫嘿嘿一笑,“看來您一定對咱車行的曆史感興趣吧。這家車行最早是一個南斯瓦迪亞佬建立起來的,後來南斯瓦迪亞跟咱分家了,咱這車行也就被城裏的大人接管了。後來從南邊戰場上麵回來的一些退伍士兵回來把車行分了。有些大頭兵拿到了分給他的車和馬,也就轉手賣了換點酒錢,我們的那個老板卻真是有能耐的。他先雇了三個馬夫和一輛車,然後從城裏拉人去鄉下,再從鄉下倒騰貨物進城來買,慢慢的起家,幾年之後,咱這車行就都屬於他了。”
“他還生了極其漂亮的一個女兒,據說漂亮的像月亮一樣。女娃娃長大了就不好管了,要和一個仆人私奔,這種事情真是比傳說故事還離奇呢,不過後來終於沒有跑成。那個仆人也給人打瘸了腿,估計那個冬天都沒有活過去,先生們,你們知道那年冬天又多冷吧,我的天,想一想我都直打哆嗦。”
“我們老板的那個女兒後來嫁給了一個草原上的貴人,當時熱鬧極了。可惜過不多久,草原人就凍得受不了啦,他們一下子就打過來了。我們老板的家業一下子就垮掉了,城裏不管誰家有親戚死在前線了,一準兒到咱車行門口哭鬧,這生意就沒法做了。如果不是老板幾十年前在山區裏跟著先王打過仗,說不定已經被當成間諜絞死了呢。”
“喏,老板後來不知所蹤了,我們的車行也分成了幾家。我們這一家是老板以前的一個賬務員經營的,還算強一些,別的就眼看著要垮了。這仗再打幾年,大家都得去討飯了。”
車廂裏麵的一個男人扯下了腦袋上麵的鬥篷,其實在離開了蘇諾之後就不用再戴著鬥篷了,但是他總是覺得戴著比不戴強。但是眼下這個車夫說的太多了,說得他都有些受不了了。
“我說,你吃一頓飯多少錢?”
“啊?先生?”
“問你呢,吃一頓飯多少錢?”
“哦,一塊麵包、一小囊酒、幾顆梅子,要不了幾個銅板,七個?或者八個?什麼樣的價錢就能吃上什麼樣的飯嘛。”
這個男人從口袋裏麵掏出了一撮硬幣,丟給了車夫,“我說,你現在就開始吃你今天的午飯吧。都說了一早晨了,現在歇一歇嘴行嗎?”
那個車夫安靜的想了一會,然後回頭問道:“我拿一半錢,剩下的一半你們留著讓我說話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