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扛著我,踉踉蹌蹌的從樹林子裏麵朝著濕地邊走去。
我看見母親躺倒在地上,父親臉色陰沉的跪在一邊。
這是我看見他們的最後一眼了,天空轟鳴著,下著大雨。我伸出了手去,想回到他們的身邊,但是哥布林卻悶著頭向前走,根本不在乎我的哭喊。
道路開始變得泥濘不堪,哥布林光滑的皮靴底讓他經常的打滑。他已經有些氣喘籲籲,頭發被雨水和汗水貼在臉上。他的身上有一種不是很好聞的味道,我聞出來了那時煙葉的味道。雖然如此,他身上的溫暖卻是我唯一能夠抓住的東西。
天空在頭頂上低沉的壓著,烏雲的邊緣偶爾會亮起一道銀邊,過不久,就會有轟隆的雷聲傳來。
在雨簾裏麵我還看見了不少的飛鳥,這些鳥似乎根本不害怕雨水,它們在強勁的風雨裏麵上下翻飛著,這個時候很多蟲子的翅膀已經被打濕,飛起來非常笨拙,鳥兒能夠很輕鬆的把它們吞進肚子裏麵去。
纖長的草葉被雨水打得亂顫,在雨簾下麵騰起了一陣煙霧。
大地顯得灰蒙蒙的,這是大雨開始時候的模樣。
大雨在地麵彙成了無數條溪流,舉目四顧,似乎到處都是連成片的水窪。我們甚至不知道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裏,我們隻知道跑到藍冰河的上遊之後,會找到船。但是在這種糟糕的天氣裏麵,我感覺就算要在黑沉沉的雨幕裏麵找到一座城堡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事實上,我甚至看不清幾十碼開外的大樹,隻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們擔心身後的士兵會突然追過來,那樣的話,我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隻要有一個士兵出於邀功的欲望過來斬下我們的頭顱,我們就都完了。
父親的老師就這樣抱著我,一路的沿著高高低低的坡地向前麵逃竄著。
每一聲雷聲對於他來說就好像萊特的騎兵已經轟鳴著追到了身後一樣;而雨燕飛快的掠過我們的身邊的時候,他就會突然低下身軀,就好像那是射來的幾枝箭一樣;那些撲通跳進池塘的小動物也讓他膽戰心驚,生怕那是埋伏在路上的殺手弄出的響動。
天空如同雜色的狼絨,灰白暗淡,鋪滿整塊天空。
太陽消失的地方有一圈淡淡的光影,大地昏暗,天雨墜地。
這是末日的景象嗎?
不久之後,我就不再掙紮。我感覺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這個世界就隻剩下我和哥布林了,如果從他身邊溜走的話,那麼我會誰也找不到的。我的頭發像是一塊濕布一樣的蓋住了頭頂,我透過散亂的頭發看著外麵模模糊糊的景象。
我唯一能聽見的聲音就是哥布林的喘息聲和大雨的轟鳴聲。
據說離開河岸還有幾十裏遠,我們在天黑之前恐怕是到不了,在一處窪地裏麵,哥布林一個踉蹌把我摔了出去。我栽倒了一灘爛泥裏麵,鼻子裏麵立刻充滿濃烈甜熱的鐵鏽味,我用手一抹鼻子,摸到了一手的血。但是我當時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感覺,或者不如說之前見到的軍隊和屠殺已經讓我驚嚇過度。
我回頭看了看哥布林的方向。他像是一個從地麵鑽出來的亡靈一般從泥濘裏麵站起了身來,如同一團黑影一樣站在我的麵前。他再向我摸索過來的時候,我竟然感到了一陣驚怕。
終於,他那胡子拉碴的下巴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裏麵,他的臉看起來如此的親切---雖然沾滿了泥漿,還被劃破了幾個口子,但是看見他的臉的時候,感到眼睛裏麵又一次湧出了滾燙的眼淚,我從來沒有像那個時候那樣的依賴過誰。
“孩子,”他把我拉了起來,“我背不動了,你能自己走嗎?”
我點了點頭,然後拽著他的手站了起來,站起來後我才發現我扭傷了腳。
他似乎沒有發現我腳上的傷,隻是透過雨簾回頭看了看,我肯定他什麼都看不見,但是他還是變得更加的擔憂起來,他抓緊了我的手就開始向前麵跑去。
我幾乎是斜著身子被他拽著在跑。
我們就這樣一直的跑著,濕冷的雨把我們澆透了,但是風吹來的時候卻沒有感到冷。我們的臉都跑成了蘋果的顏色,濕冷的雨珠就這樣滴滴答答的落在我的臉上。
暮色四合的時候,雨才稍微小了一些。
天空的景色出現了小小的變化,由於雨水不再密集,所以雖然時間越來越晚,但是天空卻稍微的白了一些。在天邊甚至出現了一大抹的蒼藍色,我盯著那塊小小的天空看了又看,當時如果上帝派下天使來讓我放棄以後的人生跟她去天堂,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