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利奧大人和卡嘉被請進來的時候,許多名士兵紛紛跟著走了進來。
這些士兵和一開始的三名士兵一樣罵罵咧咧,他們呼喊著要把我們吊死在樹上。羅曼諾夫的士兵們安靜的站在一邊。這些士兵見狀一驚,紛紛拔劍,詢問守備官要怎麼處理我們這些人。
尼古拉眼窩深陷,歲月在他的皮膚上麵塗上了一層灰黑色的油,在他的眼睛周圍抹上了厚厚的煙。這個時候,尼古拉的眼睛一直眯著,好像在和另一個自己對峙一樣。
尼古拉要在王國的榮譽和家族的血脈之間做出選擇。
伯爵站在一邊,這是我見到他的第一次豪賭:殺死了皮爾蘇斯基家族的使者,並且等待上帝投擲出決定家族命運的骰子。這件事情到底會為我們帶來什麼影響,就看尼古拉的意思了。
士兵們等待著尼古拉的命令,他們深深的呼吸,身上厚墩墩的鎧甲在他們晃動的時候發出細微的響動。
“都出去,我要和加裏寧大人談一談。”
尼古拉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士兵們彼此看了看,將信將疑的說:“大人,我們留下嗎?”
“出去,都出去。”尼古拉說,“所有人,除了加裏寧大人和這```對父女。”
這些士兵沒有乖乖的散去,他們瞪著我們,監視著我們抬著桶離開之後才跟著走了出來。他們背靠著石堡大廳戒嚴了那裏。我們不禁擔心起伯爵的安全起來,現在在大廳裏麵隻有尼古拉和伯爵了,當然,還有利奧父女,但是我覺得他們兩個人不過是談判桌上一塊任人宰割的戰利品。
我走了出來,秋天幹燥涼爽的風吹在我的額頭上,我感覺很涼,用手一抹,才發現自己已經流了滿頭滿腦的汗了。
領民們這個時候變得沉默起來,再遲鈍的人也猜到了伯爵和石堡的長官出了什麼爭執了。石堡的士兵們冷冷地注視著我們,他們把長矛立在自己的身邊,當著我們的麵給弩上弦。農夫們不再敢靠近這些士兵,他們的盔甲泛著太陽的光澤,幽幽得如同洗淨的葡萄。
從這裏回頭看去,山巒在我們的身後延伸。蒼翠的樹木綿延而起,如同毯子一樣遮蔽著山梁。飛鳥頂著風在頭頂呼嘯而過,把午後的寧靜攪得粉碎。石堡裏麵的味道不是很好聞,發黴的稻草和木板遍地都是,牲口留下的汙跡隻是簡單的清理了一遍,士兵們的尿桶放在牆角,夏日幸存下來的最後一批蚊子還在嗡嗡的吟唱。
時間過得如此之慢,越來越多的人坐到了地上,農夫們把頭埋在自己寬闊的胸膛裏,摘下了自己的草帽扇著風,給自己帶來一絲涼爽和慰藉,女人聚在一起低聲的討論著發生了什麼事情。
石堡的大門打開了,一個石堡士兵被叫了進去。這個士兵不久就滿臉疑惑的走了出來,他喊來了幾個下手走到了石堡的一邊。
這個士兵沒走多久,喧鬧聲就傳了過來,領民們紛紛站起來觀望:是泰維他們回來了。
泰維騎士的袍子不見了,也沒有騎馬。在他的身後,幾十個空手的男人滿臉陰沉的走了過來,走到了我們之間。兩個石堡士兵抱出來了成捆的刀劍拋在一邊,當一個侍從過去討要的時候,這些士兵告訴我們,隻有等我們離開了石堡之後才能拿這些東西。
等泰維回到了人群裏之後,人們紛紛的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泰維什麼都沒有說,他的眼裏閃爍著憤怒和恥辱的光芒,他要了一壺酒猛地灌了下去。那些跟著他一起回來的男人也是如此,他們對於剛才一個多小時發生的事情絕口不提。人們隻能從他們臉上的擦痕和身上的瘀傷來想象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既然泰維被放回來了,人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至少這不是一個壞兆頭。
泰維看見了我,招手讓我過去。
“怎麼回事?你怎麼還是把人帶上來了!”他的語氣帶著責備,但是更多的是自責。
“騎士先生,”我對他說,“是伯爵堅持上來的。”
我把伯爵聽到消息後的反應和剛才的談判給泰維說了一下,這些事情沒有太多的安慰他,他搖了搖頭,“不中用了,不中用了。”然後就搖搖晃晃的走到了一邊,那些烈酒讓他更加沮喪。
人們一直在說,加裏寧老爺早就想把不中用的泰維趕走了,他是加裏寧的哥哥帶回來的騎士,已經過了最年輕氣盛的年紀,但是卻沒有賺到足夠的錢回老家買一塊地養老。這次的打擊對於泰維來說太大了。平時,年輕的騎士就不願意和他呆在一起,他總是念叨著十多年前戰鬥,活在回憶裏。而關於女人方麵泰維又太嚴肅,她不願意背叛羅多克某個鄉下領主的女兒,一直著清修的生活,這一切讓泰維成了老古板的同義詞。這一次,泰維辦砸了這件事情,差點把家族拉進了深淵裏麵,即使有人想來安慰他,也都想不出來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