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拋棄(1 / 2)

我一頭從馬上栽下來的時候,周圍的瓦蘭士兵還在大聲的嘲笑我。

因為我在馬背上麵開始嘔吐了,吐在馬脖子上麵。這匹馬不安的後腿人立起,似乎對於我吐出來的東西非常的恐懼。這些都是早上我勉強吃進去的東西:半塊硬麵包和一小截肉,還有幾口薩蘭德人的用椰子和蟲卵釀造的酒。我本來不會喝這種酒的,它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持續不斷的口渴讓我忍不住就拿過一個士兵的酒囊給自己灌了幾口。

我從上午就開始嘔吐,士兵們一直說這是我不能喝酒的證明。等我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他們又嘲笑我是酒鬼。這些人的聲音就好像是從天邊發出來的一樣,我趴在地上不願意起來,我的身體都汗濕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很想就躺在這裏,等著風把身上的汗都吹幹,等著不舒服的勁頭完全過去再起身。

周圍的瓦蘭士兵讓我爬起來,不要躺在地上裝死。我的胳膊如同羊皮一樣的軟弱,撐不起自己的身體。有人扯著我的頭發,輕拍我的臉,“維多,你摔著了?”

我不知道是誰,隻能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我再一次開始嘔吐,嘔吐後開始咳嗽。瓦蘭人紛紛閃開,不用他們說,我也知道這一次異同尋常:我吐出了血來。這一次沒有任何食物吐出來,那些東西早就吐光了,隻有腥熱的胃液和鮮血,吐完之後嘴邊還掛著血漬。

我被抬到了一棵樹下麵,有個路過的士兵把他的水留給了我。不久之後,喬萬尼和他的閹人顧問走到了我的身邊。

“小泥鰍,”喬萬尼說,“我聽說你昨天睡女人睡得太狠,今天騎不動馬了。”

我昨天去薩蘭德仆人的房間,詢問他們那些關在禮拜堂裏麵的人是誰。那些仆人們露出了傷心又恐懼的表情,懇求我不要詢問。但是當我威脅這些人要把他們扔進地牢的時候,一個女仆把我拉到了一邊。她脫下了衣服,露出了胸脯,這讓我大吃一驚,一麵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大膽,第二個則是這個女人的胸膛上麵留下來的黑色的疤。

“大人,看看這醜陋的疤,這是那瘟疫留下的,”這個女人說,“那些人得了和我一樣病。我被關在那裏麵呆了六天,等我發現自己沒有死的時候,我敲了門,別人就把我放了出來。你們燒掉那間屋子的時候,離上次開門,已經過去了九天了,不可能有人還活著的。他們都得病了,得了很嚴重的病。”

我想說裏麵還有活人,但是話到嘴邊忍住了。

“那是```什麼病?”

瘟疫。

我在心中已經知道了,我最開始自我安慰的念頭幾乎騙過了自己,但是這個時候,我已經驚恐的發現,這種病不是自己希望不得就能不得的,不是逞強說自己強壯有力就可以避免過去的。

她用薩蘭德話說了一個奇怪的詞。

“是什麼意思?”我問她。

“大死症。”她用生疏的維基亞話說,“很少有人能活下來,能活下來的人之後也會再死掉一部分,之後```”

“最終沒有人會活下來?”

“有。”她說,“我就活了下來,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父親和六個兄弟都死了,一個接一個。我的丈夫和四個孩子也都死了```我的孩子們,各個如同花朵,最大的一個會做烤饢,剩下的三個會把它們拿去集市賣掉```他們都不到十歲,但他們都離我而去。屍體也被你們一把火燒掉了,不過我不會怪你們的,大人,他們已經死了,我出來的時候叫過他們的名字,一個接一個,但是沒有一個人回答```”

這個女人的維基亞話口音很重,但是我卻聽懂了。

“你做了什麼措施?”我問她,“吃了什麼東西?喝了什麼東西?所以才活下來了?”

“我禱告。”她想了一會回答我說。

我幾乎想用鞭子揍她一頓,我就感覺好像是自己快要溺水的時候,一個船夫卻冷漠的開走了船一樣。

“除此之外呢?”

“什麼也沒有做,大人,”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您要我把衣服穿上嗎?還是脫得更多一些?”

我驚訝她為什麼這麼說,“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父親、兄弟和丈夫養活我,但是現在他們死了,我要養活我自己,”她用幹冷的語氣說,就好像說著一件和她完全不相幹的事情,“三個麵包一撮鹽,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她甚至笑了一下。

這個女人一定是個惡魔,就連最放蕩的瓦蘭女人,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我扭頭走開,感覺她在我的身後看我,我不由得回頭,然後問她,“你口渴嗎?”

“大人?”她那張麻木的臉終於露出了一點點的疑惑。

“你得病的時候,感覺口渴嗎?”

“真主啊,”她似乎察覺了我的恐懼,估計拉長了語氣說,“那個時候我幾乎能喝光整個綠洲。”

我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兵營,刻意的不想去喝水,就好像不喝水就能證明自己沒有得病一樣。我找了一個毯子,躲在屋子的角落裏麵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