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衣衫襤褸的市民提起了一桶水,澆熄了一扇燃燒的木門,士兵在他們的身邊列隊進入城市。
這扇大門上麵雕刻著精美的裝飾,是羅多克手藝人的作品。城市裏的王公人人都喜歡這種東西,羅多克人的木製品、牙雕、聖象繪板、甚至那些模仿東方情調的銅質小燈籠,無一不讓王公們喜歡。在水路暢通的時候,這些貨物都很昂貴,在大型宴會上麵不經意的擺出十多件來,是展露財富極好的方式,但是當戰亂影響到商路的時候,這些貨物的價格就會慢慢地升高到兩倍甚至是三倍左右。
地麵都是淤泥,散發著惡臭,有些泥巴裏麵還埋葬著許多枉死的市民。城市裏麵的治安已經惡化到了很嚴重的程度,公開的搶劫和強暴如同一場噩夢。在昨天,地區教士被發現殺死在家裏,被人悶死在一桶發酸的葡萄酒之中,他的妻子兩個月前死於瘟疫,人們在一個廣場上找到了他的女兒,這個女人對自己父親的死訊和遺產問題毫不在意,隻是告訴來找她的人,安靜的等在一邊,不然就滾蛋。
治安官不斷的派出士兵和武裝市民,用木棍和皮鞭去懲戒那些不像話的市民,讓他們滾回家去。但是有一天,當治安官自己也被人發現在和幾個女人一起亂搞的時候,城市裏麵僅存的一點點威嚴也喪失殆盡了。
瘟疫摧毀了城市最有活力的部分,碼頭,也讓碼頭上的工人死傷殆盡。過去這裏熙熙攘攘,人們為貨物登陸的先後順序大打出手,為了一兩個貨倉明爭暗鬥,為了某一個賣花的姑娘爭風吃醋,過去這裏停泊著一百條大船,揚著一千麵帆。這裏曾經散發著惡臭,油料和腐爛的肉類在各個角落裏麵散發臭氣,從不洗澡的工人冒著汗氣,頭發油成一團,風都吹不動,薩蘭德小販在這裏兜售烤羊肉和可疑的牛油,瓦蘭人將臭氣哄哄的皮革丟得遍地都是,成群結隊的朝聖者踩在泥漿裏麵一條船一條船的詢問是不是可以免費送他們去聖地。
現在這裏空無一人。
幾個碼頭工人懶洋洋的坐在烈日下的石板上,沒有生意,商人們都逃走了。諾德人的商會也隻在城市的最北角維持著一個珠寶鋪,用最低廉的價格向市民們收買他們的珠寶:其實所謂的低廉的價格並不是金幣,金幣已經在周圍很大的一片土地上失去了任何價值,現在貨物更值錢---一桶酒可以換了一捧珍珠,一把香料可以換來兩隻耳環,一頭活牛可以換到一間寬敞明亮的大屋。諾德人的商會從水路運來了城市急缺的物資:糧食,布匹和飲料。
人們醉醺醺的在城市裏麵遊蕩,碼頭空蕩蕩的。船隻在港口裏麵安靜地上下浮動,東湖的水拍打著岸邊,發出轟鳴的響聲。野狗成群結隊的出現在市區,以屍體為生,但是很快就被市民們捕殺吃掉。市民們在意識到饑荒會來臨之前,就已經折騰掉了大量的存糧。
圍城剛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從來沒有擔心過什麼事情。人們普遍相信,事情會和想象的一樣,湖麵完全解凍,而伯克人又儲備了足夠糧食,援軍會如同風一樣不停地刮進城市,那個西部來的暴發戶伯爵會像狗一樣被攆走,然後死於瘟疫或者死於陰謀。
城市裏上至王公,下至市民,普遍都懷有非常樂觀的情緒。圍城開始之前,幾隊傭兵的及時入駐,讓這種樂觀的情緒上揚到了頂點。薩蘭德人和瓦蘭人的傭兵部隊在這裏大受歡迎,雖然後者經常被人懷疑藏有間諜。圍城開始之後的第二周,人們甚至舉行了一場閱兵,城鎮裏麵的王公和市政官們全部到場,從碼頭開始,每個城區的市民都看見了城市的士兵有多麼的強大,看見了自己的糧食儲備有多麼的豐富。
在最後的典禮上麵,大市長授予了一位小麥商人和他的舅舅榮譽市民的稱號,小麥商人為城市儲備了二十四個糧倉的小麥、大麥以及鹽,而他的舅舅,則為城市盡忠職守地組織了一隻巡邏隊。榮譽市民有許多的好處,比如從此這些市民擁有政治權利了,不再如同過去那樣,會被朝令夕改的政策左右,這些人可以選擇支持某位議員,或者反對某位議員,並把這種手段作為武器保護自己。市民中間,家中財富頗多的人,也傾向於和這樣的市民家庭聯姻。這是非常值得追求的地位---如果沒有那場瘟疫的話。
瘟疫最早是從薩蘭德傭兵那裏傳開的,幾個傭兵出現了咳嗽,胸口出現紫色的瘡疤,口渴難耐。然後,人群如同遭遇鐮刀的麥子一樣紛紛倒下,傭兵團,碼頭工人,小商販,這些接觸人最多的群體最早遭到打擊。人們如同過去躲避瘟疫一樣,減少了自己的出行次數,但是依舊懷著平常的心態,因為這座湖邊的商業城市已經經曆過太多次的瘟疫了,每一次都來勢洶洶,但是最終都會被製服。直到一位城市議員死去之後,人們才普遍地開始恐慌起來。
那個時候,街道上已經初顯蕭條,生活物資的價格雖然被城市議會一再打壓,但是很快人們就發現,這種打壓是有名無實的:因為這已經不再是某些商人在趁著災難發財,而是貨物的確已經稀缺到了珍貴的程度。這個時候,來自南方的流言才開始被人們重視起來:半年,甚至更久之前,人們就聽說薩蘭德人的城市被可怕的瘟疫弄得一團糟。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相信這種傳言,隻是把它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談資,父母用來嚇唬孩子上床,牧師用來告誡薩蘭德商人改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