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兄弟被一陣巨大的聲響吵醒了。
他抱著一把劍,睡在修道院的倉庫裏麵的羊毛包裹上。
倉庫裏麵裝著許許多多的受潮的布匹,還有一些收上來的沒有處理過的羊毛。在這一塊地方,羊毛曾經是很昂貴的物資,招募縮絨的工匠的時候,隻需要許諾在工作結束之後,給他們幾尺羊毛就可以了。但是現在工匠的雇傭價格已經貴到了讓人咂舌的地步,雇傭一個工匠的價格,在過去可以養活一個工匠一家人:讓他們能夠在鎮子上麵租住一個體麵地小木屋,每周吃上兩三次白麵包,甚至還偶爾能吃到肉和蘋果。
這簡直就是搶錢,洛薩在心裏這麼想著,這弄得洛薩自己都想改行當工匠了。不過洛薩清楚,自己一旦離開了修道院的庇護,小東湖城的警衛隊會立刻把自己逮捕,送到東湖中心的小島上麵去錘石頭去。不過事情可能也會有變化,過去這周圍都是伯克人說了算,現在什麼都變了,說不定自己發誓一輩子呆在修道院這件事情也不會有人過問了。
倉庫裏麵的東西關乎修道院來年的生計,不能不多加小心。往年每到這個時候,城鎮的運貨馬車會把小路堵得嚴嚴實實,小橋今天壞掉了,明天商人們就會湊錢把它修好,怎麼可能像是現在這樣,所有的物資都堆積在倉庫裏麵無人問津,而橋壞了這麼久都沒有人過問呢。
洛薩坐了起來,抽出了自己的劍,像是看著情人一樣的看著它。這把劍是薩蘭德人的手藝,劍身如同明亮的河水,劍鞘上麵的皮子燙著美麗至極的花紋,維基亞這些笨手笨腳的工匠一百年也學不會薩蘭德人的手藝。洛薩曾跟著商隊穿越沙漠,去過薩蘭德人的城市,那些城市到處是人滿為患的巴紮,路邊是表演雜耍的藝人,屠夫扭斷雞鴨的脖子,把它們倒掛起來,任它們在繩子上打著旋轉,小孩子會爭搶那些屠夫不要的雞頭和鴨頭,這些可憐的動物的頭離體後還會顫抖一段時間,惹得孩子們哈哈大笑。這讓洛薩常常對講經兄弟說的小孩子都是善良的之類的話表示懷疑,小孩子都是暴君,洛薩從來都這麼認為。那些薩蘭德的城市裏麵,穹頂都繪著金漆,房屋的石牆極其高大,整個街道都籠罩在陰影裏麵。無數的小孩子圍繞在旅客們的身邊,伺機偷取財物,有一個小孩子試圖偷取洛薩的錢包,但是卻被洛薩一把抓住了頭發,把他扛了起來。在別的地方,這樣的小偷會認栽,被揍一頓之後就會落荒而逃。但是這個薩蘭德孩子用隨身攜帶的刀片把自己的嘴巴戳得鮮血淋漓,然後,就圍過來了一群薩蘭德男人,要求洛薩賠償他們心愛的寶貝。
這是洛薩最驚恐的時刻,無數陌生而凶狠的薩蘭德人聚攏過來,對他又罵又打。而那個孩子站在人群中間,對他露出滿嘴是血的殘酷笑容。
小孩子都是暴君。
洛薩嘟囔著,收好了劍,站了起來,檢點著倉庫裏麵的物資。
已經變成白蠟一樣的蜂蜜、幹透的紅棗、橄欖、醃製的薄荷、白色的鹽、堆成一堆的蘿卜、用繩子串成一串的兔子皮、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羊角、罐子裏的暗紅色的幹燥花瓣、許多沉甸甸瓶子,瓶子上麵繪製著青色的花紋,寫著薩蘭德人的經文。倉庫裏麵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這味道絕對不同於其他的任何地方,這是許多奇妙的貨物混合之後發出的氣味。許多東西已經開始腐爛了,洛薩經常發現蟲子在角落裏麵爬來爬去,此外,洛薩還在睡覺之前看見了一隻極其碩大的老鼠,它的皮毛簡直比終年飽餐的戰馬還要油亮。戰馬,洛薩心裏泛著苦水,自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去擁有這種讓人著迷的畜生了。維基亞人的戰馬在秋天的時候價格最貴,這個時候馬匹眼睛發亮,毛發細密,渾身的肉鼓脹如同抹著油的麵團一樣。洛薩有這樣的本事,避開秋天,在馬最枯瘦的時候再去購買馬匹,他知道哪些馬隻需要調養一段時間就會變成駿馬,也看得出來哪些是農夫們用來糊弄人的快死的病馬。洛薩的戰友們很信賴他,總會在購置戰馬的時候前來找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