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是我家,但是卻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在內堡裏麵,所有的人我都差不多認識。雖然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對我的態度很好,但是在陌生的環境裏麵,這些人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熟悉,還是會讓我覺得這個地方還不錯。兩個瓦蘭仆人一邊談論著前方的圍城,一邊把太陽曬過的草垛耙開,掀到屋頂上麵去。一個瘦的像幹柴的廚師捧著一口裝滿水的鍋,裏麵遊著三條魚,在路過我們的時候,一條魚掀著尾巴把水濺了這個廚師滿臉。麵包房裏麵升騰著煙氣,烤麵包的香氣充滿了整個院子,一隻貓爬上了屋頂,一個想抓它的小女孩搬來了一隻梯子準備爬上去偷襲它。一隻狗趴在雞舍邊打盹,那些母雞都嚇得不敢回籠子,一個女仆蹲在一旁,用手伸進雞舍去掏雞蛋,她把掏出來的雞蛋都盛在了她兜起來的圍裙裏,圍裙裏已經緊挨著擠著三隻雞蛋了。一個滿手麵粉的老頭不滿的在遠處衝這個女仆嚷嚷,讓她快點撿。
去吃飯的路上,那些剛剛看完了鬧劇的波雅爾們正好出來,他們前往了一處收拾幹淨的庫房裏麵用餐。這個庫房裏麵塞滿了木頭桌子和長條凳,幾個女人正把籃子裏麵的大麵包一個挨一個的放在桌子上麵。這些麵包和船上的水手吃的麵包都很相似,中間凹陷,可以用來做碗。在擺放好了麵包之後,一個提著肉湯桶的老頭會在每一隻麵包上麵淋上一瓢的濃湯。烤大蒜和烤洋蔥是很好的調味料,大片烤的半熟的牛肉和羊肉上麵撒了大量的辣味香料,這些肉堆得像是小山一樣,供這些波雅爾任意食用。在門外的水桶裏麵,隻裝著半桶水,這個時候,兩個胖乎乎的孩子提著滿框子的蘋果和梨子往木桶裏麵傾倒,弄得水花四濺,兩個孩子咯咯直笑,這水桶很快就堆滿了水果,被水浸泡得亮晶晶的,每一個進門的波雅爾都會撿上一兩隻水果,大嚼大咬,果汁沿著嘴巴流淌而下。
遠處有人在打鍾,一個波雅爾在門口席地而坐,掏出了笛子吹著歡快的樂曲,一些波雅爾雙臂橫疊,半蹲著跳著靈活的維基亞舞。很快,跳舞的波雅爾就多達六個人了,他們圍成了一個圈,順手把那個路過的圍裙裏兜滿雞蛋的女仆拉了進來,這個女仆大驚失色,拚命的保護自己的雞蛋,結果還是有一隻打破了,這些波雅爾每個人都親了她一下,才放她走。這個女仆一回到廚房那邊,就被那個老頭揪住了耳朵,麵粉粘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可憐又好笑。
在用晚飯的時候,羅曼諾夫家的內堡裏麵一片歡騰的氣息。
三個庫吉特人被仆人們領去和波雅爾們一起用餐,我們經過那裏的時候,伊尤已經和一個波雅爾比起了喝酒,周圍的人都圍在一起在下注,賭誰先吐。
我和哥白尼則被一個漂亮的姑娘帶著前往堡壘內部的餐廳,在餐廳的門口,迎接我們的是尤裏的那個女仆,或者是他的情婦。
她愉快的和哥白尼打了招呼,用的斯瓦迪亞語。
哥白尼聽完之後,指出了她兩處語法錯誤,這個女仆開懷的笑了起來,說她感謝哥白尼,這樣她以後就不會在外人麵前出醜了。
女仆和哥白尼打完了招呼,就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她就領著我們前往了餐廳。
三個排成一條線的女仆低著頭,捧著空盤子朝著門外走去,和我們擦肩而過。
羅曼諾夫很懂得如何生活啊,距離這裏兩三百裏之外的地方,人們在用人骨頭生火烤人肉,在這個地方,羅曼諾夫用無煙的高級木材生火烤嫩牛肉。
進入餐廳的時候,幾個羅曼諾夫家的表兄弟坐在一起,一個人對我點頭露出了笑容,剩下的兩個隻看了我和哥白尼一眼,就繼續聊天。弗拉基米爾用手帕擦著額頭上的汗,他似乎才趕到這裏不久的樣子。那個‘姑媽’也出現了。還有一個人,和弗拉基米爾長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但是卻年輕了二十歲,他的身邊坐著幾個姑娘,這些姑娘正在彼此取笑。這間石頭屋子顯得很長,在牆壁上掛著許多的蠟燭台,布置了許多的裝飾品,但還是不能讓這間屋子看起來不那麼空蕩。尤裏還沒有出現,他的座位後側,左右各有一副展示用的盔甲,這盔甲擦得錚亮,一副瓦蘭式的,一副斯瓦迪亞式的。在盔甲的中間,有一個碩大的鹿頭,鹿的眼睛血紅,看起來有一點嚇人。不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下麵,羅曼諾夫們是怎麼能夠吃飯的。
飯桌上的菜肴比較豐盛,有鴿子湯和填著蘑菇的烤雞,烤雞的皮烤的鬆脆,上麵抹著奶油。在每個人的座位前麵,則放著一隻隻玻璃杯,但是隻有尤裏座位前的玻璃杯是晶瑩剔透的,別人的玻璃杯都有些渾濁。羅曼諾夫不喜歡使用純銀的餐具,所有的餐具都包裹著一截合手的木柄,這在過去的王公看來,估計是鄉巴佬的習慣。這裏的麵包被切成了一片一片的,放在每個人都能夠到的地方,湯也被盛在深口的盤子裏麵,而非大麵包的上麵。這些盤子是東方進口的,上麵有藍色的古怪的花紋,看起來別致而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