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英諾森的時候,他穿著院長的罩袍,紅色的絲綢蓋住了他的肩膀和胸膛,他頭上戴著一頂紅色的鑲著銀縷的帽子,罩袍下麵套著一件寬鬆的亞麻長衣。院長靠在一張高背的靠椅上,捏著一張寫滿了字的薩蘭德紙張。
看見我走進大廳的時候,他扭過了頭來,他的臉上滿是憤怒和嫌惡的表情。不過這表情不是衝著我的,而是衝著坐在他前麵的修士和修女們的。
修女和修士分成了兩派,互相指責對方已經走入歧途。幾個修道院的嬤嬤則安靜的坐在一邊,閉口不言,但是她們似乎是這場爭論的中點。
我一開始以為他們是在爭論應該如何抵抗城外的敵人,後來才聽出來,原來這些人爭論的是一處禮拜室的歸屬問題。
在瘟疫裏麵,產生了大量的寡婦,這些人裏麵,不乏有願意侍奉上帝的女人。這些人帶著財產來到修道院乞求庇護的時候,得到了英諾森院長的歡迎。但是這些女人裏麵有許多人都是貴族出身,她們知道在修道院裏麵應該尊敬院長,但是她們也不會放任自己被一個不明來曆的院長操縱,她們都是懂得保護自己的女人。有一位嬤嬤給自己一個梁讚堡的伯爵親戚寫了信,這位伯爵在一次伊凡哥羅德會議上提出了英諾森院長這裏的問題。貴族們對於英諾森沒有什麼惡感,但是由於英諾森是加裏寧保舉的院長,他們便決定將附屬於修道院的修女組織提升一個級別,變成與修道院平起平坐的修女院。雖然這個決定最終被否決了,但是修女院裏麵的一位修女還是得到了女院長的稱呼。雖然少數嬤嬤或許有取代英諾森的想法,但是大多數嬤嬤隻是為了在修道院裏麵有一個可以保護自己的力量,所以在平時的院內活動裏麵,實際上還是由英諾森主持局麵。
人們天生的不信任男教士,而對柔弱的修女們大有好感。許多人在捐贈財產的時候,時常會專門的將財產贈送給修女們。這一筆錢,就連英諾森也無權過問。在三個月之前,女院長湊足了一筆錢,找來了城內的石匠們,讓他們修築起一個石頭禮拜室,這個石頭禮拜室可以隔開前來禮拜的男性和女性,並且配有一個修女使用的居住區,裏麵有兩排小屋,以便修女們能夠搬離男修士的身邊。英諾森本來沒有過問這一件事情,但是到了禮拜室修築完畢的時候,男修士們在參觀了那處居住區之後,對於自己的住處大為不滿。他們認為,修道院的資金既然用來修築禮拜室,就應該由所有的神職人員共享,而不該修女們獨占。他們要求獲得一半的石頭小樓,同時他們覺得男性應該單獨使用禮拜室,因為女人‘沒必要單獨使用禮拜室,她們找修女們單獨告解即可。女人是男人的肋骨,肋骨畢竟與身體不可等同’。這樣的說法在男修士裏麵很流行。在修女們準備搬家的時候,男修士招來了士兵,封鎖了禮拜室,要求修女們搬回去,在協定好了如何劃分居住區之後,再來分配房間。
在士兵和市民裏麵,也出現了許多截然對立的態度,大家信賴院長,但對女院長並無惡意。況且石匠行會的人說,這一筆錢的確是女院長出的,雖然是藉由修道院的名義,但是實際上卻是修女們單獨積攢的捐贈。
“你們居然在這裏談這個?”我有些哭笑不得,“城外的士兵準備衝進來把你們的朝聖者綁起來做農奴,你們卻在這裏討論石屋的歸屬問題?”
“你又是誰?”一個年輕的修女問道,“如果這裏充滿了不公,那麼這裏就應該被貴族們監管,這沒有什麼好議論的。”
周圍的士兵很茫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同屬於修道院領袖的人們,會出現這樣的分歧。
“梅黛爾姐妹,”一個男修士說,“是英諾森院長開辟了修道院,你們隻是一群被保護者,你們為何可以這麼厚顏無恥的對我們指手畫腳?如果不是我們收留你們,你們還在丈夫的家裏被毆打辱罵,你們還寡居在家被鄰居欺辱。”
“你們能不能不要繼續爭吵了?”洛薩憤怒的說,“我們需要命令:打開武器庫,武裝所有的男人。不然的話,貴族會把我們爭論的東西全部拿走的。”
那個說話的男修士當即反駁洛薩,“洛薩兄弟,你不能因為一時的情況,而讓我們陷於未來的麻煩。貴族欺壓我們,加裏寧王公總會出來仲裁,即使加裏寧偏愛他們,那麼伊凡哥羅德一定會給我們正義。如果他們繼續執迷不悟,我們就開除他們的教籍,貴族總會擔驚受怕的。”
一個年老的嬤嬤說,“我認為剛才,梅黛爾姐妹說的沒錯,如果放任現在的情況不過問的話,我們即使趕走了貴族,依然得不到公平。”
“為何你們這麼聒噪,”一位慍怒的修女說,“英諾森院長必然會秉持公平,我們現在應該站在他這一邊,由他出麵武裝定居點的居民。”
“傅裏葉夫人,你憎惡你的丈夫而喜愛英諾森院長,我們都知道。”那個年老的嬤嬤用諷刺的語氣說,“這讓你的發言充滿了幼稚。若他秉持公平,為何他的男修士騷擾我們的時候,不見這公平;為何男人們對我們橫加指責的時候,不見這公平;為何我們的財產被霸占的時候,不見這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