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裝什麼死啊,你他媽以為你裝死老子就會放過你麼!”
臉被不客氣地拍打著,我晃晃有點暈的頭,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看東西還有點左右搖晃,不太真切。
是幾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隻需一眼就可以將他們直接定位,染的亂七八糟的發型,耳釘、鼻環、煙,還有一臉刻意的猙獰。
“還不把錢交出來,快!”一個染著黃頭發,發型衝天的少年抓著我的衣襟,惡狠狠地對我說。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低頭看了看自己,紅領巾,校服,短褲,帆布鞋,突然有點莫名,又有點惶恐。
“還他媽裝傻充愣,兄弟們,扁他!”
那黃毛一聲令下,其他幾個人一擁而上,開始對我拳打腳踢。
我抱住頭,蹲下身,迎接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
很痛,非常痛,眼裏不由自主地就湧出了淚水,不是我想哭啊,這小身板不允許,但是我還是保留了一絲成人的尊嚴,愣是一聲沒吭。
這不可能,不可能。我心裏不斷的對自己說。可是打在身上的拳頭,充斥在耳邊的辱罵,又是那麼的真實,我全身上下都在發痛!
“靠,還他媽挺硬氣!”
“大哥,我估計這小子真沒什麼錢,教訓的差不多就行啦。不如我們走吧,再打也沒啥意思,還不如去東門新開的遊戲廳玩玩!”
我已經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來,黃毛又踢了我幾腳:“小子,這次先放過你!”
一群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在地上趴了幾分鍾,晃悠悠地爬了起來。我感到腳底板上有什麼東西隔著腳,我脫下鞋一看:喲嗬,十八塊八毛,其中居然還有幾個一毛的鋼鏰。
我都樂笑了,可一齜牙就牽扯到破了的嘴角,那個疼啊,才正經穿好鞋,觀察四周情況。
這是一個小巷子,細細長長,昏昏沉沉,邊上擺著幾個像垃圾桶一樣的竹篾,散發著陣陣惡臭。然後,我看到了不遠處的藍色書包,裏麵的書,本子,文具已經散落的到處都是,髒的髒,壞的壞。
我撿起臨近的一本作文本,上麵寫著:學校,華南一小;姓名,喻未;班級,四(2)班。翻開本子,裏麵是密密麻麻的字,那字寫的真說不上好看,一筆一劃,幼稚至極。
我蹲在地上,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題目是,我愛我家,正文寫道:“我有一個幸福的家,我爸爸是大學教授,他長得非常英俊瀟灑,我媽媽是老師,教音樂,她是個溫柔賢惠的女人。爸爸媽媽很愛我,說我是他們的心肝寶貝……”
我慢慢地笑了,先是低低地,然後越笑越大聲。
太陽下山了,無人的小巷裏散落著最後一點餘暉,昏黃,陰暗,就像是我怎麼也明亮不了的人生。
我重生了,就如小說裏寫的一樣。有段時間我特別喜歡看這類小說,很過癮,也常常幻想自己回到過去改變命運一把,扭轉一下我那不成功的人生。
可是,我知道那個有向往的喻未已經死了。
不是人為更不是自殺,隻是一場特別不特別的意外,摔死了。不過一下沒站穩,從樓梯上摔下來,然後就死了。
死的很幹脆,也很痛快。
要問喻未的人生讓他滿意的是什麼,也就是這場幹幹脆脆的死亡吧,簡直沒讓他感到一絲痛苦,比安樂死還安樂死。
我站在商店的櫥窗的鏡子前,看著裏麵那個被揍的鼻青臉腫的少年,這是喻未,10歲的喻未。這他媽的什麼玩意兒,是說我連最後一件滿意的事情也沒有了麼?
我吸了吸鼻子,把裏麵快要湧出來的紅色液體吸回去,那雜種對著我鼻子上的一拳可真他媽的狠。
其實我覺得我死了也挺好的。最後那會兒,我工作丟了,而且估計也沒啥地方會再要我,沒機會回報社會了。我媽我爸都有他們自己的生活,過的比我舒心多了。我沒朋友,沒愛人,還聲名狼藉,死了,真沒什麼。
我捏著手裏寧死不屈保住的十幾塊錢,努力回想當年我怎麼存下這筆巨款的,嗯,確實是巨款。要知道當年,我媽每天最多給我一塊錢吃早點,如果不是我去偷,當然以我當年那老實正直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偷的,每天一毛幾角的攢,真不知道要攢多久。
讓我意外的是,這筆錢我居然保住了!
當年的我可不比現在,雖說不上性格懦弱,可也絕對不強,被別人揍那是必然要哭爹喊娘乖乖聽話的。而且小孩兒嘛,都是怕這種“惡勢力”的,看到他們跟看到魔鬼真是沒兩樣,是要連滾帶爬地跑的。
我再努力的想了想,叮,悟了,今天是我媽生日。我被年少的自己那份赤子之心給森森地感動了,差點流下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