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的人從我麵前走過,歡樂的,期待的,神色匆匆的,苦惱的,悠閑的,神態各異,千姿百態。
我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對著過往的行人做著鬼臉,偶爾跑到一個人的麵前張牙舞爪,但是沒有人給我一個眼神,就當是我不存在一樣。
我沒有放棄,對著過住的行人不停的說道:“你看不見我嗎?”
“你真的看不到我嗎?”
“你看我啊!”
“你錢掉了!”
“和我說話嘛!”
“你為什麼不看我呢?”
“我很難看嗎?”
還是沒有人理我,大家都該做什麼做什麼,也沒有人讓我閉嘴。
不對,一個穿著藍色衣服的小男孩在街對麵看著我,沒錯,是在看著我,我朝他一笑。
他直直的朝我走過來,我摒住了呼吸。
小男孩走到我的麵前,我動了動嘴唇,剛想開口,就看見小男孩做了一個動作。
他彎下身,撿起我身後的一個銅錢,吹了吹,走了。
白激動了,我狠狠的歎了一口氣。
還是沒有人理我。
這不怪我,也不能怪別人。
事實上,他們確實都看不見我,聽不見我說話,因為,我是一個早已死去的人。
我清楚的記得我是怎麼死的,我將那把世代相傳的寶劍插到了我的胸口,沒有絲毫猶豫,我甚至記得劍鋒穿過心髒的聲音和那一刻的刺骨冰寒,我記得我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許許多多不可置信的臉和那清澈如洗的藍天,我的最後一個想法是這把劍還是一如既往的快。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半年後,在我的墳邊上,死後可以看到自己的墳的人估計不多,我的墳修的不錯,高大肅穆,豪華莊重,碑上寫著我一生的豐功偉績,隻是周圍長著太多雜草,影響了莊嚴的效果。隻不過半年,它們就已經異常的繁茂。
也許有人會說我是個鬼,雖然我不喜歡這種說法,但這種說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眾所周知,秋天過後是冬天,人活著就需要吃飯,而人死後隻能變成鬼。我也具備一些人們關於鬼的口口相傳的特征,比如說我可以穿透一切物體,無論是牆還是人,事實上在最開始我經常擋在一個人麵前,看著他毫無感覺的穿過我,同樣的,我也沒有感覺,值得慶幸的是,這一點對我自己是免疫的,我可以不用擔心用手穿過自己的身體;比如說我不需要用腿來走路,隻要我動一下念頭,我就可以漂過去,可快可慢,快的時候比我騎過的汗血寶馬還要快,那可是真正的風馳電掣,雖然說我已經忘記被風吹過的感覺是怎麼樣的;比如說在鏡子裏看不到我自己,這很驚悚,低頭就可以看見自己,鏡子裏卻什麼都沒有,也就是說我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是不是傳說中的青麵獠牙,但是就手感而言,感覺和以前沒什麼不同,看我的身體而言,也沒有任何的不妥,幹淨整潔,穿著一件我從來沒有穿過的白色衣衫,飄逸異常。我相信,如果有人可在晚上看到我飄過,一定會把我當成鬼的,隻不過唯一個問題是無論怎麼做,我都無法讓別人看到我,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不管是初一還是十五,就算是我整天在那些道士麵前亂晃也不行,如果我活過來,一定會把所有的道院都給拆了,全都是騙人的。
確切來說,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在四年多的時間裏,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事實上我認為我仍然是一個人,一個透明的不需要吃飯不需要睡覺的人,作為一個可以思考的人,我自然知道這種說法有多麼不靠譜,說出來也隻能逗個樂子,所以我也隻是在心裏想想而已。
但如果說我是個鬼,但是都好幾年過去了,我一個同類都沒見著,當然,也許是因為鬼很少,但是少到我在大陸上晃了四年多都沒找著一個,這顯然不太正常,不太正常到我開始懷疑,難道鬼對鬼也是透明的,但是作為同類卻看不到同類,這顯然不太符合常理。
想來想去,還有一種可能,我是一縷執念,相傳,如果一個人在死前有太多對人世間的執念,那麼他死後不會得到安息。
我有執念嗎?我不覺得,所有我在乎的人和物都不在了,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是我放不下的呢?成王敗寇,輸就是輸了,也沒有什麼可不甘心的,至少我從未想過去報仇。雖然自認不是什麼寬宏大度的人,但也不會因為輸了而記恨誰,我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
現在的國家繁榮昌盛,人們的生活富足安康,經過了連年戰亂,大家終於迎來了一個可以休養生息的時代,作為一個亡國皇帝而言,我就更放心了。
沒錯,我是一個皇帝,一個亡國皇帝。
可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當皇帝不是,亡國更不是。
在我成為皇帝之前,沒有人覺得我會是下一任皇帝,包括我自己。
從小我就知道我自己很笨,用比較文雅的詞來形容,那就是愚鈍,我在三歲多的時候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在十歲的時候寫出來的字還是歪歪扭扭,用一個月才可以記住別人一天就可以記住的東西。
以前,我一直覺得笨是優點,所以在別人說我笨的時候,我總是很高興。因為我最喜歡的香香軟軟的娘親總會抱著我,用她那好聽的對我說:“太好了,阿萍,你這麼笨,這真是太好了。”
所以,我把我的笨發揮了個徹底,怎麼笨怎麼來,看著所有來教我的先生搖頭歎氣:“五皇子資質愚鈍,難成大器。”
然後我父皇就會皺眉,而她的那些小老婆們就會勸他:“陛下不必憂心,五皇子雖然難成大器,但也還是皇族中人,難道還會吃虧不成?”
接著父皇就會展顏一笑,摟過身邊的女人說:“愛妃所言,深得朕意,也罷,也罷!”
雖然我不太明白他們說的話,但我發現,在那之後,再也沒有人來逼著我學那些枯燥無味的東西,我很開心,回去告訴娘親,娘親神色複雜的看著我,抱緊了我說:“阿萍,你開心就好,你開心,娘親也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