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03年9月,作為一個北方的城市,D市已經有了些許初秋的涼意,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充斥著行李箱拖動的聲音和小販的吆喝聲。送別的人們在站台相擁,隨後依依不舍地踏上旅途。
顧敘絮絮叨叨地前來送行的阿姨說著臨別的話。
"阿姨,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顧敘幫對麵的中年女子挽起落下的一絲頭發,細聲細語地說。
女子看起來40出頭的樣子,穿著很普通,眉眼和善,拉住顧敘的手溫柔地說:“阿敘,你自己一個人在京城才要照顧好自己。”
顧敘猶豫了一下,說:“阿姨,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中年女子笑了笑,溫婉地拒絕:“傻孩子,記得多打電話回家,火車要開了,快進去吧。”
已經十八歲的顧敘,從穿著打扮看上去不過是一個高中生的樣子,若是說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他並不像一般高中生那樣略顯稚嫩。他的五官並不出色,甚至說是普通,但是組合起來卻很耐看,笑起來有一股溫文爾雅的味道。
顧敘眨了眨眼睛,濕潤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嗯”了一聲,依依不舍地抱了抱照顧她十多年的關阿姨,終於在列車員再三催促之下,提著行李上了火車。
火車的鳴笛聲嗚嗚漸漸遠去,窗外閃過的綠樹和電線杆,周圍三三兩兩的小民居,遠處層層疊疊的山,被拉成了單調的風景線。
顧敘知道,這一去,半年才能回來了。
京城,他將再一次踏上那塊上輩子生活打拚了十幾年,最後去世的城市。
三個月前,顧敘從醫院裏醒過來的時候,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聞著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他怎麼還沒死。
"阿敘!你終於醒了!"病房的門被推開,拿著水壺進來的中年女子驚喜地說。
女子水壺往門後一放,三兩步走到床邊坐下,用手背試了試顧敘額頭的溫度,臉上滿是驚喜的表情。
顧敘的腦袋轟隆一聲炸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坐在一旁的中年女子,瞪大了眼睛,這,這是關阿姨!
可,可是……關姨不是在兩年前就去世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阿敘你還好吧,身體有哪裏不舒服?”關姨擔憂地看著顧敘,“你別動,我去請醫生過來。”
顧敘渾身上下就猶如被一萬隻大象踩過那樣,渾身酸痛無力,腦袋也隱隱作痛,看到關姨要走,起身伸出手抓住她的衣服,喉嚨幹啞:“別!”
關姨握住顧敘的手,看著顧敘皺起的眉頭又心疼了:“阿姨很快就回來,阿敘你等一下。”
顧敘眨了眨眼睛,這是關姨嗎?這麼年輕,頭發還是黑的,細細的魚尾紋已經爬上的眼角,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有點憔悴,手上有做粗活留下來的硬繭,手心很暖,也很有力,不是記憶中那虛弱的模樣。
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關姨。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隨著關姨進來,給他做了一係列詳細的身體檢查,摘下聽診器,在病曆上寫了幾個字,和一臉緊張的關姨笑著說:“沒事了,再住院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以後要注意休息。”
關姨連忙致謝,把醫生送出了病房,憐惜地看著顧敘:“你這孩子!”
顧敘醒過來以後,身上的力氣慢慢恢複,不過頭還是有點暈,他用力扶著坐起來,出了一身汗,靠在枕頭上,終於,問出了心底裏最大的疑問:“我怎麼了?”
這是哪裏?我怎麼在這裏?這裏怎麼和之前不一樣了?還有你,怎麼……
關姨給顧敘擦了擦汗:“你高考一考完,就在學校門口暈倒了,真是嚇死我了!還好周圍的人都好心,立刻幫忙送到醫院,一檢查,燒成這樣還去考試,你真是不讓我省心!還好沒什麼大事,否則,否則你讓我怎麼辦啊……”
聲音越來越低落,關姨的眼裏已經含了淚,發現在孩子麵前失了態,連忙用袖子擦擦眼角掩飾,又埋怨地說:“高考雖然重要,你身體更加重要,考不好,大不了再來一年,以後不管是什麼事情,都不準這麼拚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