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西城
羊拐兒胡同孟玉清逃離的家門被人從外麵一腳大力踹開，木門此時歪歪斜斜的掛在門框上，就像吊死鬼吊在自己的那棵樹上。
本地的黑幫小頭目之一祁麻子盯著那爛門，臉色陰沉。
“爺，”身後傳來祁麻子的手下王三生的低喚。祁麻子看向王三生，後者低著頭，有些膽怯，“沒找著人？”
祁麻子聲音很冷。
王三生點頭，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狠狠的耳光。
“蠢貨！他們兩個人，無權無勢無依無靠，能跑多遠？！”
“爺，據守城門的範德龍說，他們好像看見過孟玉清跟那小子的一齊出城了。”王三生小心翼翼，他沒敢去摸自己的臉，怕再得一巴掌。
祁麻子看著雨後陰霾的天空，那有些暗黃的天色讓他的臉上露出了憤怒之餘的頹然。
“一個人，三條人命哪……”他自言自語的說著，聲音陡然淩厲，不再去看王三生，吼道：“隻要他們再出現在北平城，殺！”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下了一入北平立即格殺命令的孟玉清正在山道上掙紮前行。這裏剛剛還在下雨，山林秋雨，可以把人冷到冰凍的程度。
孟玉清開始咳嗽，他低著頭按著自己的胸部，止不住的咳嗽不斷的出來，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什麼東西靠近的聲音傳來。那是一個女人。手裏拿著一些山間可采的草藥和一些看起來可以吃的野果子。
“很酸的。”許小青把野果子扔給孟玉清，順口說著。她采的時候就先吃了幾個，酸得她差點倒了牙。
孟玉清撿起果子往嘴裏送，他們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許小青一直在趕路，攆著他往前走，就像在攆著一口牲畜。
許小青看看還在飄著雨的天空，山林間的樹木上因為積雨而把小水珠彙成大水滴，滴在地上、人的身上，讓人覺著更加寒冷。
“我們爬過這座山就可以了。”許小青看著因為吃得太急而嗆住了的孟玉清，說道。
孟玉清沒有看她，這一路上他一直保持著不去看許小青的行為，他想，如果他看她，說不定下一秒就是崩潰和想要把她推下山林的衝動。
許小青笑，開始搓揉著自己手中的草藥。孟玉清在咳嗽，那是感冒的症狀，或許還有點發熱。她可不想自己帶著一具屍體走出山林，對於孟玉清，她還不想他死在這裏。
“張嘴。”許小青命令著。被命令的人不明所以的張嘴，那是一種被命令習慣後的條件反射。
許小青把揉成了一團的草藥一股腦兒塞進孟玉清的嘴裏，同時她一隻手扳住孟玉清的下巴，讓他可以不至於一嚐到那些草藥的味兒就吐出來。孟玉清差點就真的吐出來了，他含著那些味道古怪的草藥，一股從心底最深處湧上來的惡心感立刻占據了他的喉嚨。他的喉嚨處發出“噢噢”的聲音，那不是歡呼，是嘔吐的前兆。
許小青反應靈敏至極的左右手同上，扳著孟玉清的上下顎往中間一合，孟玉清所有的嘔吐都停止在自己的嘴裏。
“咽下去，”許小青說著，“把草藥嚼碎把汁水咽下去。”
孟玉清被控製住的嘴沒法說話，他被那樣強烈的嘔吐感嗆出了眼淚，許小青抬起手幫他擦掉，一邊緩緩的說：“是我的話就咽下去，否則你死在這裏就沒機會找我報仇了。”
孟玉清頓住，他終於看向許小青，眼睛裏有恨。一會兒後，他開始咀嚼嘴裏的草藥，摻雜著不知道是泥土還是雨水或者是自己身體裏麵的各種味道的草藥被他一口一口嚼碎，他把那些草藥幻想成為許小青摸過他眼角的手指。
許小青放下手，她意識到不用自己“輔助咀嚼”了，就在一棵樹邊靠著，也沒管樹皮的冰冷和粗糙。
“我們走過這座山就可以各奔東西了。”許小青看著她所在的山，慢慢的問著，“你要不要和我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