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抗日喋血(1)(1 / 3)

這天一早,邵家溝的黎明剛剛醒過來,精神頭卻不足,昏昏沉沉的,霧在潮濕的空氣裏慢慢地打著滾,籠罩得太陽也就得傭懶,不願意把光明早點奉獻出來,任暮色像灰布般把它箍住,也箍得鳥雀們沒了聲息。人們的覺正睡得沉,雖也有醒來的,卻遲遲不願早起,一陣無根的風吹過,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痄人味道,說不出的感覺。這風也是怪,不知從何處而起,又從何處而沒,隻吹得樹葉、草葉響起一陣“沙沙”聲。

啪啪啪,啪啪啪。祥子家的大門被人扣響,響聲甚急,敲門人身後像是有小鬼催著的,一陣猛拍,催得人心跳加速。祥子正要進夢裏跟媳婦拉扯的,被驚得趕走了睡蟲,支起身子聽。娘也支起身子,說:“你是肉,快去開門麼。”祥子急忙披衣而起,長褲卻來不及穿,光著兩條腿拉開大門,以為是誰,原來竟是夢裏都想不到的有全他哥有才,滿臉是汗,從腦門子上滴滴嗒嗒地往外流,臉色焦急得像猴子抓腚,一見祥子,著急地說:“是喊你趕緊逃走的,兵們要抓你哩!”

兵匪們來抓他,祥子是有預感的,這幾天,鎮上的氣氛就格外緊張,並且他跟來順又做了一件讓警察想抓他們的事。祥子就知道,警察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了。

這一天,來順又饞起酒,現在手中有了錢,是不怕吃喝多少的,就約了祥子,同往鎮上去找酒喝。姚家酒館的房舍依舊,隻是不見了先前掛著的酒幌子,沒有那裝飾物,這街上立刻顯得冷清了許多,兩人奇怪,姚家是不營業了麼?來順拉著祥子進到裏屋,果然就十分冷清,老姚頭正在炕上歪著,像得了重病一般,無精打采的,臉上是土灰色,見進來人,勉強爬起身,揉揉滿是刺迷糊的眼睛,這才認出來順和祥子,便張羅著下地,被來順一把按住了,問道:“咋不見二妞,沒在家麼?”

老姚頭點點頭,嘴唇哆嗦著,話沒出口,淚先溢了出來。來順更加驚異,急問道:“這是咋啦,是嫌我問得緊,不好回答麼,你隻是哭又做啥子,倒是說話呀。”

雙手抓住老姚頭的肩,使勁地搖。

老姚頭終於落下了淚,哽咽著說:“還咋,都死了,死了。”

祥子聽得激動,也抓住老姚頭的手,問:“你說誰死了?”

“還有誰,還不是二妞和她娘。”老姚頭抹一把鼻涕,老淚糊上臉。

祥子、來順半天說不出話,腦子裏一直有話嗡嗡響著:她們都死了,她們都死了麼?

是都死了。老姚頭記得,那天有幾個日本兵來飯館喝酒,也是小燒酒勁太衝,拱得他們忍不住邪火上翻,竟拉著二妞的手不放。二妞長得雖然不好看,但姑娘家的身子還豐滿,捏著那手,也還比婆娘的手細膩。日本兵就滿眼裏冒出邪氣,躥出火辣辣的光,在身前、心裏熱熱地燒燎,其中一個日本兵不管二妞怎樣地喊,竟一把扯下她的褲子,抱住便啃。二妞娘聽她叫得急,急忙趕出來看,見女兒被日本兵捺在地上,一個光著大腚眼子的兵正往她身上爬,二妞娘氣得腿肚子打顫,嗓子眼發幹,撲上來便扯日本兵的腿,哪裏扯得動?被日本兵當胸一腳踹出去,登時氣絕。就這樣,二妞被三個日本兵給奸了,等老姚頭回到家,見到已死的婆娘和腿襠下都是血的二妞,急忙找了件破衣衫遮了女兒那地,扶坐起二妞,老姚頭安慰的話沒說上幾句,二妞便苦叫一聲背過氣去,再也沒醒過來。

祥子和來順有些犯傻,隻聽得氣充心肺,沒一時半刻的平靜,恨不得就去抓日本兵來,挖出心肝吃,並把那物割下來,切成薄片,力n上蔥花大料,炒了下酒喝。

祥子不說話,來順也不說話,互相對視,把目光當成了酒,一杯又一杯,喝得迷迷登登,卻沒有出氣處。

從老姚家出來,已是下午,經過樹林濃密的桃花山腳,斑駁的樹影裏,隻能見到一絲痩小的光亮,天色委實灰暗得緊,如祥子此時的心境一般灰暗。望著這半陰半暗的日色,來順扯著褲腰帶罵:“日你祖宗的天,日你祖宗。”

祥子望來順一眼,一時生出無數的遐想,隻覺得日子就是這斑駁的樹影,說暗是暗,說亮隻有那麼丁點的亮,看不出透徹的地方,翻騰著往事,就怎樣有了槍,又怎樣被人稱作胡子,偏自己又不曾有胡子的凶惡樣,放涎了大膽,也不過是劫過一戶人家,殺過幾個人,而殺過的,也都是該殺的人,這怎麼就成了胡子?日本兵才是真正的胡子,他想起周翻譯說過的話。

來順也在想心事,他除了想死去的二妞,更想著美豔的朝向媳婦,人生就是這樣捉摸不定,該發生的事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也發生了,變化真的是無常麼,腳下的路踢踢踏踏就走出了一截,誰知道走在哪兒就沒有了毛毛道,又要自己趟路的,又想起朝向媳婦,怎樣的來到了邵家溝,又怎樣的跟了自己,這個讓人心動不已的女人,竟懷上了他的毛毛。

林子越發密了,前麵有馬的響鈴聲傳來,透過樹葉,隻見前麵不遠的地方,一輛大車正不緊不慢地晃悠著,那拉車的馬披著紅色彩衣,走得有聲有色。許是馬的彩衣閃耀了來順的臉,許是剛才心中有一股憤懣之氣沒有消,要找個撒氣的地方,他捅一下祥子,兩人同時拽出手槍,立在路中央,在本來不寬闊的路麵上,形成兩個小塔般,恰好把路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