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叫王小山的人寫的文章《磚石·女作家·網絡》,先談磚石,再談女作家,他說“就連作家趙凝都把網絡當成一件高科技外衣,更不要說一般人了。”看了這句話,我甚是不明白,我職業寫作,除了寫作小說散文隨筆外,我好像沒幹過別的,既沒像張藝謀那樣網上選秀炒作自己,又沒像王朔那樣辦一網站名為“文化在中國”,我怎麼把網絡當“外衣”了?說來也巧,上星期我去《北京紀事》送稿,順便逛了逛西單,我在一家服裝超市裏看中簃件藍上衣,上衣設計得精巧別致,搭配的還有一條同色的小藍圍巾。我看了看這件衣服的牌子,竟然叫做“伊妹兒”,“伊妹兒”是E-mail(電子郵件)的譯音,我怎麼也想不出這件衣服跟電子郵件有什麼關係?是通過網上購物訂來的?還是穿上這件衣服就整天想發電子郵件了還是這件衣服出品於某網絡公司……越想越覺得沒道理。
中國人在所有的浪潮麵前都有一哄而上的心理,在八十年代剛剛改革開放初期,跳舞一度成為一種時髦,那時候差不多每個食堂都被改成了舞廳,人們在還有包子和鹹帶魚味兒的食堂裏翩翩起舞,嘴裏喊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如做廣播體操一般地刻苦訓練著自己跳“三步”、“四步”的本領,簡陋的食堂裏放著一台更加簡陋的四喇叭錄音機,人們在嗞嗞啦啦的音樂聲中,大踏步地跳躍旋轉,自以為趕上了時代的潮流。
後來不時髦跳舞了,時髦炒股。於是,人們又從舞迷搖身一變,變成股民。很多人相信了所謂一夜暴富的神話,伸長脖子站在大盤底下望眼欲穿,看那些紅紅綠綠的曲線扭來扭去,心情如潮水般動蕩。
網絡是最新一輪的浪潮,在這輪新浪潮麵前,人們更是一哄而上,莫名其妙就把什麼都“.com”了。大大小小的網絡公司一夜之間冒了出來,很多股票都變成了“科技股”。有的愚昧作家甚至擔心“網絡來了,作家會失去飯碗”,為此還爭來吵去,在報上很是熱鬧了一陣子。去年夏天,由“榕樹下”與“Torn.com”公司出錢舉辦了一期研討會,討論“網絡寫手會不會成為傳統作家”,會場主席台呈八字形排開,我和徐坤被安排在“傳統”這邊,寧財神、俞白眉他們被安排在“網絡”那邊,談來談去,談的問題似乎既與文學無關,也和網絡無關。雞毛蒜皮地談了一些,現在想來別的全都不記得了,隻記得有個“小妖”,說出話來完全是幼兒園級別的,讓在場的人集體惡心了好一陣。
據2001年1月17日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七次中國互聯網發展狀況調查報告顯示,中國上網的用戶總數為二千二百五十萬人。上網的人雖多,但中國的電子商務仍發展緩慢,除了看看新聞,發發電子郵件,網絡並不像一些人想像的那樣“萬能”。對作家來說網絡卻是一件極好的東西,它使我們的作品得到更大程度上的傳播,並且多拿一道稿費。多來米中文網的“黃金書屋”最近買走我三十萬字的純文學作品,按字付酬,等於我多出了一本書。有這麼龐大數字的人上網,網上總不能是空的吧?總得有東西看吧?總不能老讓人上聊天室去聊“你是男的女的幾歲了頭發長頭發短”這類無聊問題吧?發電子郵件也有厭倦的時候,第一次、二次發好玩,發多了就沒什麼意思了。
事實上,我的朋友發來的電子郵件全都短得像電報:“趙凝你好,收到了。”或者“稿子已收,好耶。”我想如果用手來寫信,至少還會有個開頭結尾,要是男編輯男作家寫來的信,多少也會抒抒情,現在可好了,短得像電報似的文字,讀來全都像接頭暗號,生怕多寫一個字,暴露了他“地下工作者”的身份。
網絡如同電話、傳真機一樣,不過是一種很普通的工具,光有工具沒有內容,工具就是一堆廢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