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徐安全上次回濱湖,是奶奶去世。那時他還在考大學,老媽怕耽誤他學習,葬禮上露了個麵後就把他趕回家了。爺爺早已不在,奶奶一走,徐安全一家回來就少了,要回來,也隻是老爸或老媽回來,根在這裏,總有枝枝蔓蔓的事。徐安全上一回來的時間短,卻見的親戚不少。農村裏平時看著空空的,人都去城裏打工了,誰家有事,七大姑八大姨就突然冒出來了,老媽領著他喊這個伯伯那個嬸嬸,把他喊得暈了頭。但他記得堂兄徐大春,畢竟是親堂,大春是伯父徐文學的兒子,小時候回老家總是他領著安全玩。伯父是城鎮戶口,伯母是農村的,大春的戶口隨了伯母,本來在縣城也弄了份合同工的,但他辭了,回村裏養螃蟹。養螃蟹收入應該不錯,但他又不幹了,競選做了村長。他留了大春的手機號碼,這次回來,就是奔當村長的大春來的。

徐安全在縣城車站下了車,這裏離湖下鎮徐家村還有三十裏,一幫開三輪車的圍上來拉客,徐安全沒有上,試著給堂兄打了個電話。大春說,你真的回來了?你等著,一會兒我讓車來接你,記住,車號888。徐安全想不到大春這般熱情,看來鄉下人到底還是認血脈的。他在車站小店花400元買了兩條黃南京煙,開算送給大春做見麵禮。送禮才能辦成事,徐安全是能拎得清的,逄年過節,老爸都得給農貿市場的頭送禮,否則他的豆腐店就開不成。徐安全的馬列主義哲學沒考及格,也是花了半個月的夥食費給老師送了煙,才綠燈放行的。車來了,居然是輛黑色奧迪,看樣子大春這村官當得滋潤。打開車門,大春沒在,駕駛員說,徐村長在“農家樂”陪客,讓我接你去一道用餐。駕駛員給安全遞煙,安全說不會,卻看見煙殼子是蘇煙。這煙挺貴,500一條,駕駛員抽的都是蘇煙,可以想象做領導的大春抽的更高檔了,安全不自覺地把兩條黃南京挪到了屁股後麵。

大春的客人原是來是他老爸的幾個同事,文化館是個沒油水的單位,他們下鄉,鎮上村上的領導一般都愛尿不尿的,但大春不一樣,大春給他老爸掙臉,菜上了甲魚螃蟹,酒是洋河經典,大春一個勁地給客人挾菜,自己卻很少吃,說那東西吃膩了。一位客人感慨說,要說富,我們蘇南農村是真富了,這“農家樂”簡直比得上度假村了,要說缺,我看就缺了點文化含量。大春說,領導說得太對了,城裏人在這裏摘點新鮮瓜果,吃點河鮮湖鮮,汽車屁股一冒煙就走了。光顧了他們的肚子,顧不了他們的腦袋,還是留不住人。我正愁呢。客人們七嘴八舌,說來說去,隻怪徐家村祖上沒出個名人,沒有名人,哪怕有名人寫的幾個字也能做文章,可惜什麼都沒。

客人走了,大春說,安全,你別怪哥沒給你挾菜,那些東西不安全。安全納悶,駕駛員告訴他,村長是說,養殖塘裏的甲魚螃蟹都是吃激素才長得快,城裏人吃,本地人是不吃的。安全說,那蔬菜呢?駕駛員說,蔬菜也一樣,如今都靠農藥化肥催,多洗幾遍稍微放心點。安全說,那吃什麼安全?大春拍拍他的肩膀,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安全不安全,吃個一頓兩頓,也不會有什麼大礙。要講究,那你隻能自己弄自己吃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