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四最後一個學期,離畢業就兩個月。雨霖為陳亮過生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陳亮請了誌理,雨霖叫上了她,同去大興郊遊野餐。他們到了一個人工湖畔,把食品往草地上一放,陳亮打開錄音機放起流行歌曲,拉起雨霖的手對他倆說,今天是我二十六歲生日,我們請你們一起盡情歌舞,他抱著雨霖旋轉起來,嘴裏和著節奏豪情萬丈地放聲歌唱,轉著轉著就旋進了林木深處。她笑著走到左誌理麵前,粲然一笑,學兄,我們也跳吧。

我不會。他有些拘謹。

我教你。她真的當起了教練。踩著歌曲的節拍,他很快就上路了。你很聰明,一教就會。兩人舞著舞著慢慢地自如了,也跟著錄音機裏的歌手唱起來,起初的尷尬像落花那樣讓風吹走了,越跳越有感覺了。一曲結束,又接著一曲。他們的興致很高,越跳越有勁,也漸漸入了佳境,感覺非常輕鬆愉快。突然,音樂換成了搖滾,他倆也瘋狂起來,最後就是亂蹦亂跳,狂吼大叫了。音樂停下來,兩人笑得前仰後合。累得不行了。

我們休息一會吧。左誌理關掉了錄音機。

她抬頭尋找雨霖,呃,他們哪裏去了?

不管他們。他說,把她引到一處樹蔭下,那裏有兩塊石頭,他用餐巾紙把那塊平滑一點的石頭擦了擦說,你坐這裏,自己卻坐到另一塊棱角凸凹不平的石頭上。

她也沒說謝就坐下去。

你跳得真好。他說。

我四五歲的時候,媽媽就送我到我家附近的少年宮小班學舞蹈。

唉!他一聲長歎。生在城裏的人真是幸福,那麼小就能學到歌舞。

你家在鄉下?

他點了下頭,山東高密農村。我是家裏的長子,下麵還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為了培養我讀書,妹妹隻上了兩年小學就輟學了,大弟學習成績也很好,隻讀到了高二,父親就叫他回家種田了,二弟隻讀到初中畢業,一家人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都在讀書上,今天是第一次跳舞。

你的樂感很好,第一次就跳得很自如。書又讀得出類拔萃,很佩服,你爸很有眼光。

鄉村的孩子,隻有讀書這條路好走,讀書是我的獨木橋。父親希望我跳過龍門,為他爭光。我的壓力大啊,我不能辜負我爸爸媽媽的希望和弟弟妹妹們為我作出的犧牲啊。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他們從牙縫裏省出來的,是他們的血汗錢,我若不努力心裏過不去喲。

他這席話,深深地震撼了她。一個農家子弟能讀到博士,那一路走來是多麼地不容易啊,她沒有把內心的震動表露出來,而是說,你爸爸媽媽一定為你自豪吧?

他沒回答是,也沒有否認,對她笑了下,算是回答。就伸手去牽她,我們換盤磁帶,再跳舞吧。

她跟著他站了起來,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上癮啦?

跳舞的感覺很好,很舒暢。

離我們學校不遠的一條胡同裏,有家小舞廳,下周末我請你去跳舞。

不不不。他連聲說。

為啥不?她挽起他的手,突然想起他羞澀的錢袋,我說過我請你。

你看這樣可好,我們把陳亮的錄音機拿著,到未名湖邊找塊平坦的地方跳不更有情調嗎?

這個主意好。她本想加一句,浪漫又省錢。可她怕傷了他的自尊,沒有說出口。他們又瘋狂地舞了起來。下午兩點鍾的時候,陳亮和雨霖才回到他們那裏。陳亮宣布說,他們從今天起開始試婚。

試婚?誌理不無驚訝地看著這對被愛情燃燒得滿臉朝霞的戀人。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