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老人、小孩都知道冰心。她祖上的房子尚在。她的曾祖父以達公原是長樂縣橫岑村的一個貧農,因為天災,逃到了褐州城裏學做裁縫。因此,她的祖父、父親和她自己都生於褐州。但冰心卻說橫岑是謝家的根,是她的根。
橫岑的風光極美,橫岑的民風也極為樸實。這兒是靠近大海卻地處山坳,大概是長樂縣一個比較偏僻的山村。老遠我們就看見一座小樓上閃閃發光的冰心題字“橫岑敬老院”。鄉親們就在這所敬老院裏用橘子、蘆柑、香蕉和香噴噴的茶水招待來自北京的親人。吳青雖也是頭一次回來,但和鄉親們在一起都感到格外親熱。
幾位年輕的謝家後代捧來了謝家珍貴的家譜,上麵仔細記載了作家謝冰心,記載了冰心的父親海軍將領謝藻璋,祖父謝子修……難怪冰心說橫岑是她的根呢。
橫岑的半山坡上有一所小學校,校舍極為簡陋,隻兩排普通瓦房教室,一間教學辦公室。兩年前,橫岑的鄉親們曾到北京看望冰心老人,介紹了家鄉的發展情況,但也訴說了村裏的教學經費的困難。冰心一向重視教育,當場就吩咐家人將剛剛收到的稿費及平日積蓄拿出兩千元捐助家鄉小學(這次她又托女兒帶來三千元,讚助長樂縣教育基金會)。今天我們來,這所學校天真可愛的孩子們圍攏冰心女兒吳青,喊道:“感謝謝奶奶!問候謝奶奶!”那場景十分感人。許是吳青一時心情激動,她順手從挎包裏取出帶在身邊的《冰心近作選》站在半山坡上,麵對上百名可愛的孩子們恭敬地朗讀起母親《我的故鄉》一文。在這篇文章中,冰心大段大段地記述了她小時候在福州家裏所聽到和接觸過的有關橫岑和橫岑人的生動描述。
冰心在這篇文章中深情地說:“假如我的祖父是棵大樹,他的第二代就是樹枝,我們就都是枝上的密葉;葉落歸根,而我們的根,是深深地紮在福建橫岑村的田地裏的。”雖然冰心自己是生在福州,生下來七個月就隨父離開福州到了上海,而且迄今為止,她這一生中隻回過福建兩次。第一次是一九一一年冬季,父親在山東煙台被迫辭去海軍學校校長職務後,她隨父母親回到福州。就在這一年福州有了電燈,安裝工給謝家裝上電燈,大院裏全都“呼啦”一下亮起來時,她和一幫孩子們歡喜興奮得滿地跑。
回福州後,祖父房中滿架的圖書成了冰心的樂園。她幾乎天天都鑽進屋子沉浸在書的海洋裏,她在這年考進福州女子師範學校預科讀書。可是隻讀了三個學期,一九一三年秋天她便又隨家遷居北京。因為這時,中央海軍部長黃鍾英電召冰心父親返京就任海軍部軍學司司長。
第二次回家鄉,已經是四十幾年後的一九五六年,也是冬季。冰心是作為全國人民代表南下視察的。
這兩次之後她便久居北京,再也沒有回過福建了。所以這次女兒一家回福建,老人家一再叮囑她們要看看福州,也一定要回長樂、回橫岑看看家鄉的變化。為此,陳恕特地帶上了攝像機,所到處,都拍下了鏡頭。外孫鋼鋼是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家,他不失時機地抓拍了姥姥故鄉許多寶貴的鏡頭。
回到北京後,一個風和日暖的冬日裏,全家人聚集一起,陳恕為冰心老人放映了他福建行的精彩錄像,陳鋼拿出照片讓姥姥看到了故鄉新貌。冰心老人高興極了!她邊看邊回憶,還能說出哪是哪兒,回憶起童年那悠悠歲月的許多往事!.“不要把我放大”.成立冰心研究會是文學界朋友們的夙願。因為這位從本世紀一九一九年起就開始發表作品、從事文學創作生涯已達七十多年的文壇巨匠,已是當今中國文學界年齡最高的作家。進入八十歲高齡之後,她宣布“生命從八十歲開始”果然在這一年她的新作《空巢》榮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此後她接連不斷地寫作、發表了數量極其可觀的散文、小說、隨筆,邁上她創作的新高峰。的確,八十歲以後,她頑強的生命活力和蓬勃的創作激情,更贏得了讀者和全社會的敬重。用她自己的話說:“回溯我八十多年的生活,經過了幾個‘朝代’。我的生命道路如同一道小溪,從淺淺的山穀中,緩緩地、曲折地流入‘不擇細流’的大海。它有時經過荒蕪的平野,也有時經過青綠的丘陵,於是這水流的聲音,有時凝澀,也有時暢通,但它還是不停地向前流著。”
的確,冰心創作之泉始終湧動著、向前流著。這位崛起於“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文學巨匠,童年時的海邊生活陶冶了她高潔的情操,孕育了她詩人的氣質。她的心充滿了對兒童、對母親、對大自然、對祖國的愛。她的《寄小讀者》深受幾代讀者的喜愛。她的作品溫暖激勵過一代又一代青少年的心,影響了培育了幾代人!如今單是在國內研究冰心的專著已出版了十數部。還不要說從二十年代起,那些前輩作家如成仿吾、周作人、梁實秋、瞿秋白、茅盾、鬱達夫、朱自清、阿英、巴金、葉聖陶、張天翼、沈從文、蔣光赤、趙景深、臧克家、王統照等人都先後撰寫過評論冰心的文章。實際上研究冰心早已蔚然成風,那麼,時至今日,冰心研究會的成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