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有盡時曲未終(1)(1 / 3)

詩人李季同誌謝世已經多年了。作為長期在他領導下工作的我,至今卻未能寫出紀念他的文字,這當然並不是沒有可憶念的,相反,正是由於他給予我的影響和幫助太多、印象太深,乃至於在他已經離開我們兩年多的時間裏,他那富於朝氣的舉止行動,富於感染力的音容笑貌,時時還閃現在我眼前,縈繞在我心間。我不能相信他真的是離開我們了!——也許這正是我遲遲不能執筆寫出紀念文字的緣故吧。

然而殘酷的事實年複一年地告訴我:他,將永遠不會歸來了。這對於我,失去他,一位親切、嚴格的良師益友,是終生的痛惜,是無法挽回的損失。但是,他,人雖去了,卻給我們留下了許多寶貴的精神財富—— 一個正直的、坦率的、兢兢業業的忠誠於黨的文學事業的共產黨人的崇高品格和革命精神。而這,將是長久的,也是永不會泯滅的。

今夜,在京郊回園新居裏,我和家人正在忙亂地整理藏書,不料,一本美麗的綠色封麵精裝本的《李季詩選》引起我綿綿的思緒。我清楚地記得這個精美的封麵設計,還是兩年前,有天我去李季同誌家裏時,他十分高興地拿給我看,並要我發表意見,喜歡不喜歡這個設計?我是讚賞這個封麵的。誰料,正當這本他花了心血認真編選的詩集,正在隆隆的機器聲中印刷的當兒,他卻不幸因心髒病突發溘然去世!這是非常意外的事!為此,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同誌們懷著悼念詩人之深情,臨時加進去了作者幾幀生平照片,大大地增色了。這本書,也就遺憾地在他逝世後出版發行。

此刻,窗外,田野裏一片新綠。春雨瀟瀟,微風習習,一股沁人的涼氣透過窗欞襲來。雨,漾漾細雨,更加深了我無盡的思緒……哦,我想起兩年前,也正是這樣一個初春漾漾的細雨天,詩人李季不幸離開人間!

那天,正是“三八節”。一個春雨霏霏的雨天。下午,編輯部的女同胞們放假看電影去了,辦公室隻有我們少數男同誌。大約一點多鍾,正是午休時間,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了我們。原來是我們的主編李季的愛人李小為同誌打來的電話,說有急事。我一接猛然一愣,怎麼,發生什麼事啦?平日待人和藹、說話慢聲細語的小為,此時聲音竟如此急促,甚至有些沙啞了。她告訴我說,李季同誌中午陪一位遠道而來的老戰友吃飯時喝了點酒,結果飯後嘔吐不止,還吐出了血塊嘞,情況不好,需要趕快上醫院。問我能不能立即去醫院幫掛急診,我自然應允馬上去辦。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使我和編輯部的同誌們感到十分意外。因為上午李季同誌還在作協開會,研究組織作家深入生活的問題。中間,他還打來電話告訴編輯部,下午兩點他去友誼醫院看望丁玲同誌,然後將順道到前門招待所去看看外地來京改稿的幾位作者,並準備同他們談談作品的修改意見。怎麼會突然病倒?我們知道,他雖是久病纏身的人,可從來不肯輕易躺倒,甚至有時病情發作,即使醫生強行命令他休息,他也不是那麼“唯命是聽”,總是背著醫生堅持工作。他可是一個鮮活活、硬朗朗鐵打的漢子呐!

此刻,天空仍是陰雲密布,雨,依舊漸漸瀝瀝地下著。我冒雨騎車趕到東直門中醫研究院門診部掛了急診號。再同小為通電話時,她說:李季已昏迷,恐怕不便動彈了,隻有請醫生來家給他診治。我向醫院轉述了這個緊急情況,醫生們非常好,當即做了出診的準備。車一到,他們一行三人便趕到李季同誌家,立即打針、輸氧、做心電圖,而後又做人工呼吸……特地趕來看望李季的作協辦公室的幹部周增勳和鄒起兩位同誌也一直陪伴在身邊緊張地協助醫生做事。直到下午五時左右,我見醫生麵容始終不悅,便隨意問了一句:

“情況有好轉嗎?”

“情況不好,人,怕緩不過來了。”醫生失望地悄聲說:“心電圖始終沒有反應。喏,你瞧。”

另一位醫生也沉重地說:“一般搶救這麼久的時間,是可以緩過氣兒來的,可這位病人——恐怕不行了……”

像晴天霹靂,當頭一擊。我們在場的人誰也沒有這種精神準備,誰也萬萬不曾料想到!難道一個正在興旺時期朝氣勃勃的詩人李季今天竟會同我們永訣?這,誰也不能相信!於是我們又趕忙同長期為李季同誌醫病的阜外醫院進行聯係。聽此情況,阜外醫院答應馬上派急救車來接病人。大約傍晚六點鍾左右我們乘急救車護送李季同誌到達阜外醫院急診室。然經多方搶救無效,溘然長逝!

當晚,陳荒煤、劉白羽、賀敬之、林默涵、袁鷹、柯岩、丁寧等同誌聞訊立即趕到了醫院,大家都覺得太突然了,難以置信,更不能承受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同誌們說:黨的事業正需要他啊!還有許多工作需要他做啊!他怎麼能這麼過早地離開我們呢?!當時,賀敬之同誌剛一進醫院,就急切地問:“還有救嗎?!”我說:已經過去很久了。他加快腳步走進急診室,麵對已經覆蓋著白布的遺體,仍然痛切地說:“能不能再想辦法,救活他的命哇?!”……說著,他和柯岩同誌忍不住失聲痛哭。對於李季如此突然地被病魔奪去生命,大家感到十分悲痛、十分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