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你看那大昴星多亮,多好看!”躺著看星空的柱子,語氣顯得和興奮,“一會兒再黑點兒,咱們去捉螢火蟲兒去!”他望向自己一個多月來無精打采的姐姐,多想把快樂灌進她的身體裏去。
“嗯嗯。一會兒去。”鳳仙總是淡淡地回答他,那淺淺的笑容讓人覺得心疼。
“姊姊,姊姊,把瓶子遞過來。”男孩子很開心的把一隻螢火蟲放進瓶子裏去。那玻璃瓶子一下子就剔透明亮起來,很是漂亮。鳳仙的嘴角於是一直美好的保持著弧度。
半夜之前,兩個大孩子已經精疲力竭了,那劃了口子的玻璃罐子此時已經亮晶晶的了,似一個水晶燈籠一樣甚是好看,螢火蟲的屁股一閃一閃,那燈籠一明一滅。
“弟弟,我們家去!”鳳仙的眼睛裏滿是光明,嘴角也維持著好看的弧度。
那夜,她抱著亮亮的一瓶子螢火蟲窩在在被子裏樂和,其實有很多不眠的夜了,但是這一個夜不顯得那麼孤單。祖母死後,她住在東邊的房間裏了,古舊的床榻,空氣中陳舊的味道,有時候真要把人逼瘋了一樣。在暗暗的夜裏,她那麼思念,思念著親人和愛人。
終究還是困倦的睡著了。抱著那瓶子。
“啊!”剛睜開眼睛的鳳仙毫不掩飾地叫出聲來,那一瓶子的蟲子黑黑厚厚的,積在瓶底。都死了。
“怎麼啦?”在堂屋漿洗的母親聽到聲響趕忙的過來查看。
“啪——”鳳仙把那一瓶子的死屍扔出老遠,“死了,都死了!”她拿手去掩住雙眼,不想去看那一地的黑色小蟲子。
“傻孩子,不就是螢火蟲子嗎,莫怕。”母親輕輕地抱住她,拍打著她的背,“這小東西就隻會活一夜的,你小時候也捉過的,怎麼這時候倒怕了呢?姆媽在呢!”
她安靜下來,看著媽媽把那一堆蟲子清掃出去。看的都要癡了,她始終不明白這樣鮮活的生命怎麼舍得就這麼撒手而去。
閑下來的時候,她或許要走到村口那片墓地上去,看看祖母。她總要絮絮叨叨地對著那座土山說個不休,在她們相處的短暫時光裏,她以了然親情的力量。
她的小腳,總是走不來多遠。從村頭到村尾,二裏路不到,她走起來要休息三次。
沒有太多人願意問她,他們喜歡給她編各種可能的故事。人們總是這個樣子的,在背後也許一個人都不清楚自己是有多麼傳奇呢!
已經進入夏季了,知了不厭其煩的擾人清夢。不知疲倦的叫著叫著,但是他們也是可憐的短命鬼,隻在那幾日撕扯喉嚨,之後也麵臨了死掉的命途。
村子裏的老狗不時的吐著舌頭,沒有活兒的時候,人們開始更多的呆在家裏,隻在傍晚的時候露個麵,一家人在院子裏吃晚飯,孩子們恬不知恥地光著身子在院子裏追逐,後麵跟著大嚷著叫他們去洗澡的母親。雞子鴨子們,安逸的呆在窩裏,不時地叫個長嗓子。吃完飯後,老人們搖著蒲扇在樹下開始給小小孩講起鬼故事來,一家家地都把門板卸了下來,大人小孩可以舒服地躺在那裏,漢子們或許口裏還吹了口哨,大一點的孩子有的在那裏數著星星,有的則到處亂竄的捉蟲子玩,什麼蟈蟈,螞蚱,西瓜蟲,螢火蟲······能到手的都被孩子們捉弄過一遍了。
家狗,家貓安靜的躺著,很舒適地看著主人家的生活,似乎看破紅塵一樣的冷靜。
鳳仙打那晚之後,就隻是躺著。那弟弟也陪著她,不敢再做什麼事情。
“柱子,你想過一個人嗎,長這麼大?”鳳仙開了話匣子,一雙眼睛盯了弟弟,秦柱子。
“當然有,你走了,我就很想你啊!”柱子的表情很是誠懇,那一雙大大的眼睛很像鳳仙的。
“知道我為什麼走嗎?”鳳仙淺淺的笑著。
“姊姊,我聽姆媽說了,是她們迷信的??????”小夥子有點激動了,脖子上的青筋一條條的暴起來。
“你倒著上急了!嗬嗬,可是你也看到了,都沒有好結果的,不論是祖祖,還是葉號哥,若不是我,不會到這步田地的??????柱子,那些螢火蟲也不在了。”鳳仙的臉不悲不喜,她就那麼靜靜地說著說著,不知不覺的就掉下淚來,月光灑在臉上,那兩行淚熠熠閃光。
“姊姊,這些都過去了!”弟弟抱住了姊姊。那肩頭,那懷抱厚實的感覺,讓鳳仙安靜下來了。但是又勾起了她對另一個人的思念。
“弟,你喜歡過一個人沒?”她恢複常態躺下的時候這樣問弟弟。
“我,我,算是有吧??????”柱子有點支支吾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