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拾好了吧？”柱子緊了緊騾車上的行李，回過頭來對自己的姐姐說道。
“差不多了，也沒有太多物件。”鳳仙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心痛得厲害，隻有她自己知道昨晚上，她坐著一個人整理大小的物件兒的時候，那種感覺多麼不舍。
“這鋪子，好歹也待了這些年了。”鳳仙還是要歎一口氣，“又要荒了。一會子，你等我一下，我再拖了那東家給我從中間出了手去。”
弟弟點了點頭，對了裏屋叫喚自己的女兒，那孩子正在屋子裏挑揀鳳仙積存的一點兒小玩意呢。“你快去快回吧，姊姊。”柱子又回了頭對鳳仙的背影說著。
鳳仙一個人走在路上，心裏不免覺得空落落的。這裏發生的那一次悲劇，時不時的還是要出現在夢裏。他始終，還是又欠了解釋。
她被這麼背叛，已經要決意忘掉了，雖然，其實在心裏是抵觸遺忘的，哪怕是痛的記憶，也是不想忘掉的。但是，對於女人來說，不能戰勝記憶，就戰勝不了命運。
“東家，替我再租出去那房子吧。這個月的租費我帶了來，住的這些時日，勞煩你了。那押金，我來提一點兒的。”鳳仙笑著對那幾年之前，第一個見到的男人微笑著。
“這是不會再回了吧？”那男人數了一疊的錢，爽快的遞過來，“不過你這豆腐娘子也真是爽快人，以後再見！”那男人也笑著，俊朗幹淨。
“都辦好了事兒，咱就出發了，有得路趕呢！”柱子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等那鳳仙兒一回來，就催著要啟程。
“嗯，柱子，我鎖了門就來！”鳳仙伸手去腰間掏鑰匙，“對了，小妞，那些好玩意兒你挑好了吧！”鳳仙看到了侄女已經乖乖坐在車子上，這樣問了一句。
“姑姑，都揀好了的！”那女孩子聲音裏展現著滿足。
“哢噠—”清脆的聲音落下，鎖舌和鎖頭親密地吻上，一段的經曆又被甩在身後，鳳仙把鑰匙丟在約定好的地方，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她登上那輛騾車，沒有回頭望了。
“看哪，那豆腐姑娘走了。莫不是之前逃出來的？”
“以後吃不到那豆腐嘍，人倒是俏呱呱呢！”
“哎呀，這下如何是好，沒法再看到那白花花的蔥掐手啦！”
看到風險離開，各種的話頭馬上又在鎮上議論開了，在鎮子裏的生活的人，總要找一個人來當話頭，每每議論的時候，就有了樂趣和快感了。
再看秦家的姐弟倆吧，此時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蜿蜒的山路曲曲折折，卻怎麼也阻不斷，遊子在外所產生的依戀和向往。有句話說得好，近鄉情更怯，那鳳仙此時臥在車上，看著山峰田野晃晃蕩蕩的退去，心裏突然有點兒不是滋味。
“小妞兒，給姑姑唱首歌兒，好不好？”她伸出手去扯那女孩子的小辮兒。
“好啊，姑姑你要聽什麼？”那孩子坐起來，笑容很單純。
“隨你唱，姑姑，看看你會不會唱歌！”鳳仙也笑起來，心裏的陰霾退去了不少。
女孩子開口了，清亮的童聲顯得那麼好聽，那歌聲又傳開了去，撞在不知是哪兒的山崖上，又破破碎碎地折回來，聽起來很是悠揚。
鳳仙辨出，那是小時候，母親經常哼唱的一首曲子，於是她也坐起來，跟了那女孩子一起大聲地唱啊，唱啊。
一輛小小的騾車，就這麼載著歡快的歌聲，慢慢騰騰的行在路上了，前麵駕車的漢子，也跟了那曲調搖頭晃腦起來，整個氣氛歡愉輕鬆。
車子剛進入村子，就見到等下村頭的熟悉的身影——是秦芳。
“奶奶！奶奶！”孩子清脆的聲音帶著嬌氣。
鳳仙見到老態畢現的母親，覺得要掉下淚來。她跟在侄女後麵來到那佇立的老人身邊，輕聲道：“姆媽——”話音未落，淚水又掉落下來。
母親並沒有多說什麼，她抱住已經比自己高的女兒，在她耳邊低低道：“回家吧。”
“一定累了吧，多吃點兒。”鳳仙在桌子邊上坐下，爹爹媽媽就張羅著要替她夾多些菜到碗裏去。不一會兒，大碗就堆滿了。
“爹爹，媽媽。你們自個兒吃著，這麼著不是客氣了嗎？”鳳仙的心裏起了溫柔的褶皺，真心的覺得溫暖，臉上的笑容也難得的難麼自然。
“快叫弟媳婦兒過來做，這一桌子菜，難為她了！”鳳仙看到又一次添了菜肴的秀華，趕忙放下碗，張羅著她。
“姊姊你坐，我本來也該孝敬你的。一會子上了湯水，我就來陪你吃飯。”秀華還是和當年一樣的，那麼溫柔的，那麼細言細語的。
“弟啊，這麼好的媳婦兒，你可真是賺到了。”鳳仙朝弟弟擠擠眼睛，開心的笑了，她又朝了侄女笑著：“小妞兒，媽媽可好吧？”
那女孩子聽見問自己，巴不得呢，一下子來了神兒，歡歡快快地說著媽媽的百般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