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之下的煙雨弄巷裏出現了很和諧的一個畫麵,席洋與長戲紅塵相對席地而坐,一邊聊天,一邊探討著彼此的技能心得,長戲紅塵看起來聊興正濃,語言中顯得很是唏噓。
“二十年前遊戲業可不像今天這麼發達,我們國家這個行業起步本來就比國外慢,二十幾年前又趕上世界能源危機,那時我們的安危都成了問題,更別說玩遊戲了。”長戲紅塵緬懷著說道:“能源危機爆發之時我才十八歲,當時我才明白能夠靜靜地玩遊戲,與好友們一同冒險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
席洋看著他那粗曠的小胡子,失笑道:“你看起來沒那麼文青啊,講話這麼酸。”
“你還不懂。”長戲紅塵露出一個苦澀笑容,說道:“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再抽時間回遊戲裏晃悠,你會發現原來的好友,夥伴,同盟都隨著時間慢慢的關係淡化,之後甚至再也沒上過線,當時還是對著屏幕的網遊,我親眼看著好友們的頭像一個個的灰暗下去,再也沒亮起過,時間一久,我都開始漸漸忘記了曾經在遊戲當中共同奮戰過的同伴,麻木了這些人的來來去去……”
雨一直下,氣氛還算融洽,席洋默然,聽著麵前的中年大叔繼續唏噓:“到了今天,有互相聯係的就那麼幾個老鬼,其他的人我就算認識他,他也未必記得我,最後看著遊戲裏麵年輕人越來越多,跟我這老家夥完全沒有了共同話題,心也淡了,連我自己上遊戲的時間都少了……”
“曾經我也跟大部分少年人一樣,玩遊戲喜歡獨來獨往,好東西獨占,一點小心得跟獨家發現也藏著掖著,為了每一次爭鬥的樂趣沾沾自喜。”長戲紅塵淡笑道:“現在回想起來,這些好處與喜樂都是過眼雲煙,真正留下來的反而是幾個酒友的友情,回憶中最深刻的,是每一次跟朋友發現新地圖的喜悅,共同推倒強敵的榮譽感,如果可以,我真願意把所有心得共享出來,換我好友列表裏的人永遠都是亮著。”
類似的感歎席洋也曾在和幾個老科學家的言談當中聽過,彼此生活曆程不同,感歎內容倒是出奇一致,回憶過往,最經常想起的往往就是那些從此難再相見的朋友們,席洋很明白在這種時間,充當一個傾聽者往往才是正確的選擇。
“玩遊戲的目的是什麼?”
席洋默然了兩秒,說出兩個字:“樂趣。”
“太對了。”長戲紅塵一拍大腿,笑道:“我問過我的幾個員工,有的人就愛扯什麼‘力爭上遊’,‘做到最好’,全是放屁,從冒險中獲得樂趣,在競技當中收獲成就,哥們玩遊戲就是因為我熱愛遊戲,愛的就是這種共同奮戰的感覺,二十年前能源危機過後,也有人邀請我共同組成職業聯盟,但當時我手上已經有了點其它實業,那時的職業選手可不像今天這麼光鮮,闖蕩了幾年後一窮二白的人也到處都是,我謝絕了職業聯盟的邀請,但這麼多年關注下來,眼看著一代代熱愛遊戲競技事業的選手們不斷成長,心裏對遊戲的熱愛不減反增,經常玩遊戲到我家的黃臉婆怒拔電源……”
席洋眉毛一揚,說道:“其實……這種事情我也幹過。”
長戲紅塵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道:“被拔電源?”
“不。”席洋說道:“是拔人電源。”
“太凶殘了吧。”長戲紅塵一臉悸色。
席沐天席沐雨小時候被拔電源也是這個表情,席洋不禁一樂。
估計所有遊戲競技場之內就這兩人毫無時間觀念的在聊天,席洋是心態平和,隱約在長戲紅塵身上看見那已經故去的蘇明鏡的嘮叨身影,當初蘇老也是經常在講課之時突然感歎起跌宕起伏的一生,而在所有學生當中,唯有一個席洋能麵容平靜的從頭到尾聽完,蘇明鏡對此還老懷安慰,事實上當初席洋心中推演算法,早就走神到了九霄雲外。
蘇明鏡逝去已近一年,席洋再次麵臨著類似的嘮叨,頓生了幾分物是人非之感,而長戲紅塵是滿心感歎,兩人片刻講遊戲,片刻講現實,十分鍾後,其餘三人早就分出了高下,剩下的一位玩家補滿了狀態,滿地圖轉悠,找人找得直欲吐血。
人呢?
直到小地圖上隔五分鍾再次亮起的位置提示信息,這名玩家才發現剩下的兩名對手同在一個地點,心頭狂喜,那邊兩人先行碰上,自己不正好可以漁翁得利?懷著這個心思,他踩著雨巷悄悄潛了過去,漸行漸近,耳旁仍然一片靜籟,沒有半點交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