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西園胡同裏,住著好幾家人,都是有軍功或者有身份的人。

靠西邊的一家四合院裏,和往常的安靜不同,一群人在吵吵。

秦家老爺子坐在紅木大椅子上,眼皮子都不動一下,任由自己的小兒子和兒媳爭吵。

他這輩子金戈鐵馬,殺伐果斷,唯一隻後悔一件事,隻對不起一個人。

中年喪妻,他不由得多疼愛了幾分自己的小兒子,結果偏偏是最小的兒子,最不像自己。膽小懦弱,偏偏心思又多,但腦子又不長進,丟出去都能蠢死。

這麼個蠢兒子,自己給他找了個更蠢的媳婦,自認為是好姻緣,結果造就了一對怨偶。連帶自己的小孫子都——

想起自己的小孫子,秦老爺子忍不住動容。

“你們是來看人的,還是來我這裏吵架的?玲君,你徐家的家教就是這樣?誌鴻,你這是什麼態度?”

秦誌鴻和徐玲君瞬間安靜下來,他們結婚多少年,就吵了多少年,雙方根本就沒什麼感情,都在怨恨著對方讓自己不能和真愛在一起。

離婚在這個年代,還是非常丟人的事情,雙方的家長——至少徐家的家長是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女兒離婚的。何況兩家中還有一個秦煥朗,秦家最小的小少爺做聯係。

兩口子這次吵起來不管不顧,結果把秦煥朗給砸破了頭,秦老爺子大發雷霆,把人接回自己的小四合院照看。這夫妻兩倒好,三天都沒來看自己兒子,老爺子一怒之下下了最後通牒,這才見到了人。還沒說兩句,又吵了起來。

真是冤孽。

秦老爺子隻覺得心口堵得慌。自己小孫子前天晚上醒來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過,隻直愣愣的看著自己流淚,到今天都隻喝了碗粥。

自己還記得看到那孩子睜開眼睛的瞬間,那雙眼裏徹骨的絕望和痛苦。那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到底受了多少苦,才會有那種失去一切的悲哀與無助。好像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東西值得他掛心。

“你們跟我來。”

秦老爺子站起身,往院子裏走,警衛員替他撩開紗窗。

屋外電如銀蛇,雷聲轟轟。

走過小院,秦老爺子示意自己兒子兒媳去推門。

“還要我這個老不死的給你們叫門?”

秦誌鴻噎了下,一臉嫌棄的看了眼身邊的徐玲君,伸手推門,徐玲君則側身探頭。

屋裏沒開燈,一道閃電,照亮了大地。屋子角落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少年,額頭上纏著繃帶,單手摸著自己額頭,鮮血染了半張臉,襯衣領子都紅了。

秦誌鴻開門徐玲君探頭的時候,少年直直瞪向門口,閃電一照,徐玲君的尖叫和雷聲一起響徹。

“好!好好!!好好好!!”

秦老爺子怒氣反笑,看著自己兒子和兒媳閃到一邊,自己跨步走進屋子,警衛員趕緊將房裏的燈打開。燈光刺激得秦煥朗忍不住眯起眼睛。

“小六,你這是怎麼了?”

秦老爺子看著孫子半臉的鮮血,一臉平靜的樣子,隻覺得胸口一陣絞痛,他幾步上前,顫抖著手去摸自己孫子的臉。

“疼不疼?”

秦煥朗看看門外不敢進的父母,再看看眼前眼含淚水望著自己的爺爺,手微微用力壓在額頭上,感覺到疼痛了,慢慢揚起嘴角。

“爺爺……疼,是我還活著的證明。”

秦老爺子的淚水嘩一下流了出來,警衛員也紅了眼眶。就看著這個小少爺伸手溫柔的抱住了自己的爺爺,仿佛在抱珍貴的寶物。

“爺爺,別哭啊,我……回來了……”

秦煥朗扭頭看著門口:“爸媽辛苦了,要是沒什麼事先回去吧,我以後就住在爺爺這了。我的東西過兩天回去收拾,不需要你們擔心。”

秦誌鴻從被自己兒子嚇到的情緒中恢複過來,板起臉:“既然沒事就跟我們回去,不要在這吵爺爺。”

“爸,你弄錯一件事,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隻是在說我的決定。”

秦煥朗微微抬起下巴,姿勢氣勢猶如一位將軍,在喝令部下。秦誌鴻臉一紅,下意識的就想開口,秦老爺子轉過身來。

“誌鴻,小六現在起,就跟我住,到我老死為止,以後不需要你們兩夫妻管了,知道麼。”

“爸——”

“我是在說我的決定,你隻需要回答是。”

“是……”

兩口子這種時候倒是默契,卻更讓秦老爺子生氣,他直接轉過身,“警衛員,送他們回去,幫我打電話叫個車,去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