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爺子手捧著雞蛋大小的玉雕彌勒佛,坐在搖椅上,哼哼著戲曲,聽到門響,頭也不回。
“回來啦?有新鮮的杏仁奶。”
“老爺子——”
小孫變調地喊著,秦老爺子一回頭,失手把玉雕彌勒佛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一蹦而起:“這是怎麼了?”
秦煥朗臉色慘白,一手捂著胸口,滿頭汗水。
嘴唇被咬出了血,全身都在顫抖著。
小孫咽著口水:“我們去接楊少爺,聽到了新聞——”
“什麼新聞?”
“爺爺——”
秦煥朗啞著嗓子開口,伸手緊緊抓住老人:“爺爺,求你幫我找他——我不信——我不能沒有他!”
看著秦煥朗一口氣沒緩過來,直接昏倒在地上,秦老爺子魂飛魄散。
“小六?到底怎麼了小六!”
兵荒馬亂地將人送到醫院,魏弗明給秦煥朗上了呼吸機,看情況穩定了點,走出醫護室。
秦老爺子拄著手杖,背脊筆挺地坐在走廊椅子上。一頭雪白地頭發,有些刺眼。
“暫時沒問題了……但是他受到了非常大地刺激……”
魏弗明蹲在秦老爺子身前,握住老人忍不住顫抖的手。
“我已經聯係了滬市醫院的朋友,一有什麼消息就馬上聯係我們。”
秦老爺子神情恍惚看著魏弗明:“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
魏弗明沉默了好一會,苦笑搖頭:“他比我們想象地還要在意楊同學。我的錯,如果一開始——”
“不。”秦老爺子垂下眼簾:“不是你們的錯,可能就是我的小六命中注定吧。要有這麼一個人在他身邊,他才能過得安心。隻是這個人,剛好是小楊,是男生而已。希望他們都沒事,以後啊,我真的……什麼都不管了……”
魏弗明抬手擦去老人的眼淚:“現在都沒有消息,這就是好消息,會沒事的……”
低低地啜泣聲擴散開來,病床上的秦煥朗緊緊皺著眉頭。
他以為自己又會看到過去的自己,可他隻是像風、又像輕煙一樣,飄蕩著,旁觀著,看著其他人的一生。
他看到楊暘被欺負得沒了房子,連學都念不起,初中畢業之後去讀了中專。
那麼瘦弱的人,被車撞了之後瘸了腿,掙紮地生活在底層。
小巷子裏的攤子是他唯一地生活來源。可就算遭受了那麼多的苦難。臉上帶著風霜侵襲地痕跡,他還是那樣溫柔而堅強。
如果沒有自己,如果沒有那些小決定,這是不是就是對方的一生?
我的星星,我的騎士,就會這樣痛苦又頑強地生存著,不放棄希望,給自己希望
。
秦煥朗看著微笑著給自己煮麵的青年,捂著心口大聲悲鳴。
為什麼要在自己重來一次得到溫暖之後,再度失去?
秦老爺子和魏弗明聽到病房裏低低地呻吟,忙不迭走裏進去,隻看到秦煥朗坐起身來,雙手緊緊攪著胸口,淚流滿麵。
“小六、小六……”
老爺子撲到秦煥朗身邊,一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一手順著他的胸口:“你喘口氣!你別急!現在醫院都沒電話來,應該沒事的!你別嚇爺爺啊!”
秦煥朗扭頭看著秦老爺子,扯著嘴角笑笑:“我隻是……”
既不甘心……又害怕……
我的重生,就是為了得到和失去麼?
一老一少愁雲慘淡,一輛出租車等了一個又一個紅燈。
“唉,見鬼了這是,今晚上的紅燈全遇見了。”
的士司機詫異道,自接了這個客之後,每次到路口,必然遇見九十秒的紅燈,二十分鍾的車程,足足走了半小時。
到了目的地,青年乘客帶著包包下了車,司機一踩刹車到路邊,下車點了根煙過過癮,煙快抽完時,看到剛才那個客戶連滾帶爬又跑了來。
“送我去第二人民醫院!”
司機一愣,繼而回神,把煙屁股摁熄,小跑上車,一踩油門刺溜就走。
看了眼後視鏡,青年清清白白地臉色,摸著手肘呲牙咧嘴,司機也沒多嘴,將人送到醫院。
青年下車之後上台階還跌了一跤,看對方撲在地上,司機忍不住抖了一抖,摔得應該不輕,可別是家裏誰生病了吧?
青年在醫院裏快步前行,小孫坐在走廊裏發呆,隻感覺到眼前飄過一個人,長得挺眼熟的。
突然他就跳了起來,張大嘴巴看著對方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秦老爺子正抹著眼淚,聽到門響,皺起眉頭往回看,差點驚掉了下巴。
魏弗明感覺到不對,一回頭,也瞪圓了眼睛。
秦煥朗低著頭,手緊緊地揪著胸口的衣服,頭都懶得抬。
楊暘瘸著腿,慢慢走上前,心疼地無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