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成功
談到“成功”,我覺得每一個人成功的路線不一樣,他麵對的情況也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一定要怎麼怎麼樣才能算成功。比如說“有文化”,很多沒文化的人也成功了;或者是“一定要有膽略”,可有些很膽小的、很按部就班的也成功了。這都不好說。就我來講,我是一個在政府或國有企業這個體製內工作出來的。要成功的話,有兩個方麵很重要——勤懇、忠誠。這兩個方麵現在很少被當作“成功要素”來提起。在我們這個圈子裏,很少有一夜暴富、一夜成名的,我們是一個台階一個台階按級來的,你沒有耐性很難熬下去。我的心態可能好一點,就是說可能從年輕時就在思想上解決了,“功利”的問題,沒有那種特別強的目的性。有太強的理想、抱負的人,我覺得會有兩個問題:一個,他可能達不到。因為他目的性太強,會給人家的感覺不好,他甚至會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另一個呢,他會很難過,會特累。所以我的生活信條,我是覺得不要有太多的或者是不要有太具體的理想。理想要遠一點、虛一點。但是,眼前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女子。
談幸福
幸福就是幸福感。古代人吃一塊燒焦的肉和現代人吃到一頓滿漢全席得到的幸福是一樣的。人要調整自己、修養自己,才能達到一種幸福。要融人生活、感謝生活,才能永遠生活在幸福的狀態中。我小的時候有個鄰居,是個女孩,她爸爸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她老想給自己做吃的,今天煮點紅豆兒啊,明天弄點山裏紅啊,煮啊加糖啊搗成泥啊地弄,我看著就煩,她卻樂此不疲,然後就特別興高采烈,就好吃啊!這種我現在想想呢,太哲學了,她太幸福了,她這樣的心態太健康了,太好了!她把生活已經享受得如此肆意,比我們這種苦大仇深的好多了。我就要以她為偶像!
談家庭
因為經曆的原由我不太重視家。我希望的家是比較私密的、獨立的,我不希望一大家子在一塊兒生活,最好是一個人,一個人也叫家呀,獨居。回家以後隻麵對自己我需要個人的空間,否則就像在舞台上演戲一樣麵對很多人,累也不能有累的表情。並不是所有的家庭成員都讓你放鬆,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樣,照顧別人就得放棄自己,像四世同堂似的天倫之樂,簡直是人間地獄。夫妻之間剛開始和結尾比較好,到最後實際上就是一個習慣,像一個人一樣了。
談男人
男人老一點——當然太老了不行,那就成老小孩了——價值就日趨成熟,而精力,思維又沒到老齡人的退化程度、陳舊的程度,所以40歲的男人是二三+歲與五六十歲之間的橋梁,是青年與老年之間的橋梁。
40歲的男人吸收新生事物的能力沒有退化,允許這個世界是不完美的世界,是有缺陷的世界;允許不完美的、有缺陷的人能快樂幸福地生活。
40歲的男人,比較少幻想,比較務實,功利性淡,活得比較放鬆。像我,在成就感上走得高一點,因此對功利看得很淡,對事物看重過程,達不達到目的是次要的。這與重結果而輕過程不一樣。如果看重結果,就會不擇手段。這種狀態,二三十歲的人是做不到的。有句老話“少看三國老看水滸”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以前我生活得挺累是因為我太執著,很多事情老想做好,老想達到自己的目標。所以我反省以後,覺得這樣不好。現在如果說我活這麼多年沒有白活的話,是把我的目標虛了,把目前的事兒實了,做不成就做不成,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談女人
我對女性一直是讚美的。男人是要結果,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女人就不這樣,比如對愛情,女人對愛是寬泛的,追求的是一個過程,是廝守,是珍惜,甚至說話、聊天、做愛的過程,都要細細體味,包括撫摸在內的各種奧妙的感覺,男人就不這樣,完就完了。
而且從生理構造上來說,女人是包容男人的。所以女人的生存能力比男人強。
女人的心是細膩的,所以她們容易成為文學作品中的中心人物。
這個社會比過去更豐富了。現代女性有著更複雜的人生,更麻煩的問題。她們獨立性更強,不再是男性的附庸,同時生活、事業、家庭的壓力與負擔也更重。女人有時候總是希望和男人一樣,你能做的事我也行。我不喜歡這樣,女人太像男人,可能她自己喜歡,但她周圍的人不會喜歡。如果天下女人都和男人一樣了,這個世界簡直沒法過了!太不美好了!我們公司有許多女經理,比較像人們常說的“女強人”,說話風風火火,做事雷厲風行,但她們真正的長處,卻是極其女性化的一麵。她們與客戶談話、打交道,與同事相處時,還是女性的魅力,就是那種特有的溫情、柔軟的東西,特別能夠讓人接納。
我在最新的一部作品《玉觀音》裏提到了觀世音菩薩,她是佛教流傳到中國後,才被演化成女身的。她是“慈悲”菩薩,在佛教裏“慈”代表給予快樂,“悲”代表拔除痛苦,也就是說,中國人認為女性更能給他們帶來“慈悲”。
女人天生具有母性的本能,母性當中又有一些天然的特質,使女人比男人更溫柔、更寬宏大量。男人想找人傾訴的時候,更願意去找女人。在《永不瞑目》中肖童的形象受到人們的喜愛,尤其是女性的普遍喜愛,他是那種從少女到老太太都可以喜愛的男人。因為他讓女人心疼,能夠觸動女人心中最溫柔敏感的那一部分。有一次劇組的女孩子們聊天,她們說,也許讓一個帥哥吸毒,並不會有太多的感受,吸就吸吧,那是他自找的;但如果讓肖童吸毒,她們就會驚奇:“這麼乖的孩子也會吸毒?”她們會更加覺得他令人心疼。這就是女人愛的本能。
也許現在的女孩子談戀愛、結婚都很實際,不會像呂月月那樣,不顧一切跟著一個男人跑了,也就是所謂的“私奔”,但我覺得每個女人都暗藏著私奔的心。她即使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也有突然放縱一下自己的想法,隻不過現實生活讓她不得不約束自己的行為,甚至壓抑自己的欲望;讓她明白,什麼事都要照顧到方方麵麵。當然,這種放縱更多的是思想上的放縱,所以,女性更需要情感消費。
談愛情
現代社會是物質化的,人們各忙各的,也比較實際,特別是我們國家正處於一種極大的轉變過程中,這種轉變對人本身來說非常殘酷,人們顧不上去關注那些“虛”的東西,像道德與情感,這種關注甚至比在純商業社會下還要少,但對這兩方麵的關注又是人的本能,人們喜歡我的作品,其實是一種情感消費,人的情感需要宣泄,需要撫慰,而我的作品給了大家這種機會。
《永不瞑目》播出後,引發了不小的爭論,我發現,這些爭論都是關於道德與情感的,而不是針對文學作品本身的爭論。有人說為了國家、公眾的利益而去犧牲一個人的生命,以當代的道德觀來看是不可取的;而有人卻認為,為了國家犧牲個人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西方是把個體的生命看作第一寶貴的,我們的道德觀與西方不一樣;還有人認為肖童是為愛、為了一個女人而犧牲,所以沒什麼可歌可泣的;相反的觀點則是在這個社會裏,為了純潔的愛而犧牲,何嚐不是一種美麗?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思想,使《永不瞑目》成為一個論壇。
我喜歡讓主人公置身於一種兩難抉擇中,從小說的寫作技巧上來講,也應該這麼設置。有人說現代的年輕人缺乏激情,以自我為中心,愛情也變得非常實際。有些讀者問:“你寫的這種愛情還有嗎?”我心裏知道,即使有,也很少,但這是很多人內心的向往,人可以看不到、做不到,但不一定不向往、不感動。我相信,當像肖童一樣的小夥子看到一個他非常愛的女人時,那種屬於人類本能的激情就會自然流露出來。
雖然這個社會一切都變得現實與快速,甚至愛情也可以“速配”,但從人的內心來說,還是渴望真誠、深刻,甚至轟轟烈烈的愛。
談寫作
我的定位是寫北京的都市生活,北京青年的愛情。我想中國最不雷同的作家是我,有點大言不慚。但我現在可以馬上寫商場、寫政治,都可以,而且我想我也有這個能力寫好。但我的選擇是在寫“楊誌賣刀”後緊接著寫“林衝賣刀”。金庸先生評價施耐庵時說,施耐庵的優秀就在於他敢於這樣,別人恐怕是避還來不及。所以我也這樣做了,我想讓讀者看看“楊誌賣刀”和“林衝賣刀”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從文學的角度上來說,我想是因為我傳統,我用傳統的方式來寫小說。現在文學界用傳統的方式來寫作的倒是少數派了,多數人是不遵循傳統的風格的。什麼是傳統?就是在一本小說中有完整的故事,有戲劇性的衝突,有典型化的人物,有貼近生活和時代的善惡觀念。現在的小說覺得這樣不特別,傳統的東西反倒成了一種特別了。
我的小說往往在借愛情表達一些別的東西,如命運、如道德觀,以及這個時代年輕人老年人不同道德觀的衝撞。在整個社會中個人命運的渺小、不被人重視的無望。《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一書,就在表達人的生存狀態,導致人行為方式、思維方式的不同,某些關鍵的岔口,就會選擇不同的方向。讀者喜歡可能是因為細節、人物的味道不露痕跡的迎合了他們,還有對人物、語言的細微把握。實際上單一的愛情和案情有很多人都這麼寫過,關鍵不在於寫什麼,也不在於怎麼寫,還是在於水平。況且暢銷並不能代表水平。如我能接受金庸,卻不能接受瓊瑤。我的小說比較傳統,有性格鮮明的典型人物。我不太讚成按主人公的職業把文學分類,文學就是文學,是為了表現人的命運、人的觀念。在我的作品裏,案件隻是背景,主人公不論從事何種職業,他在生活中的狀態才是文學主要表現的東西。設置的職業、事件,都是為了表現人物的生活態度,我的作品關心的是人本身。現在有兩種文學深得人心,一種是寫老百姓的身邊事,如《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大家看了非常有共鳴,覺得寫的就是我的朋友、我的鄰居、我的親戚,特別貼近生活,這種文學是因為熟悉而吸引讀者的興趣。還有一種是寫不可能發生之事,與現實生活距離非常遠,讓人覺得“生活中怎麼會有這種事呢”?這也能構成一種欣賞的興趣,我的作品屬於後者。
其實人都愛關心生活中看不到、遇不到的事情,這與獵奇心理不同。當代人的生活看起來比從前豐富了,但大部分時候,我們都是在做著周而複始的事情,我們幾乎沒有空閑靜靜地思想。如果有一天,突然被一部小說或影視作品刺激一下,便會調動出內心很多感受和思想。
在創作方法上,我采用了一些好萊塢的模式,即大情節上看上去簡直胡編亂造,但人物的語言、感覺,場麵的細節等小地方卻非常真實。我不喜歡那些大情節非常真實,甚至是真事,但具體到細節、表演上卻極其虛假的作品。文學創造應該把假的弄得像真的,而不是把真的變成了假的。
我喜歡在小說結構上炫耀自己的技巧
我的強項是結構,我在結構上的智慧是其他作家不能比的。很多業內人士總結海岩電視劇的“通病”是進入劇情慢。我認為“進入慢”的毛病是先天性的,但是前麵好似漫不經心、遊離於整個故事之外的那部分內容其實都是有作用的┉┉沒有一處閑筆,都為後來情節的推進提供著動力。我的小說的整體結構和快速進入劇情是無法兩全的。
說到“言情”,我的確不是一個為言情而言情的作家。我作品中的道德衝突比較多。像《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永不瞑目》《你的生命如此多情》,都是通過案件表現人的情感,通過情感表現人的道德觀念、道德衝突。道德衝突在現實社會中是有一定的典型性的,雙方都有一定的合理性,所以衝突起來才有力量。
我的小說是比較傳統的,有文以載道的東西。我不願意被人稱作“通俗小說作家”。現在的“通俗文學”中有許多我不喜歡的、和我風格不一致的東西,把我們相提並論肯定是不科學的。比如《廊橋遺夢》是最典型的“通俗文學”作品,但它和瓊瑤的東西能劃為一類嗎?無論從情節和語言文字,都不在一個層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