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冬陽明顯怔住了,身體像僵在那兒,誇張得連脈搏都好似突然停了一秒。
突然,他輕聲呢喃了一句“默?”之後便一把抓過薑唯之的手,用力一扯,薑唯之整個人滑到他懷裏。待看清她不過是薑唯之之後,魏冬陽尷尬地推開她。
薑唯之也萬分尷尬。她連忙站到一邊,笑道:“我隻是看你……動作太笨了。”
魏冬陽懶懶地伸了伸手指頭,說:“沒事了,你出去吧。”
他想自己一定是太思念方默了,能把和方默相差十萬八千裏的薑唯之誤認為是方默。
*******
晚上回到家裏,魏冬陽突然間覺得很孤單。
一個人。
他現在才突然感覺到,以前的日子是兩個人。
現在卻是一個人。
一整天,他呆在辦公室裏拚命工作。他害怕靜下心來,害怕那綿綿無盡的想念。
可工作總有做完的時候。下班了之後,他冷著一張臉回到家裏,進門,看著客廳裏的沙發,仿佛看到方默拿著筆記本電腦縮在沙發上。
洗澡,仿佛能看到方默站在淋浴下的背影,他又想起秋天那會兒回到自己常年不歸的家,看到方默裹著浴巾出來的樣子。
回到臥室……他幾乎沒辦法不去想方默。
這裏,到處都有方默的身影,方默的味道深深嵌進了每一處,甚至是屋子裏的塵埃、空氣。方默的被他壓在床上的場景清晰如在昨日,方默削瘦的鎖骨,細膩的皮膚……
他找出方默的筆記本,提示要輸入密碼。方默的生日,方默父親的祭日,方默父親的生日。
他的手突然有些顫抖,猶豫半天,試探性地輸入自己的生日,電腦打開了。
他還記得方默那張沒畫完的自己的圖像,但是在電腦上他找到路徑。
魏冬陽心裏突然酸酸的,有一種活不下去的窒息感。
他現在滿腦子都隻有一個人,整個身心都在想那個人,無論是閉上眼睛還是睜開眼睛,到處都是那個人的影子。方默簡直就像空氣,無處不在,鑽進了他的骨肉裏,他想抓住她,卻無處可循。
方默,你究竟到哪裏去了?
方默,你再也不愛我了嗎?
方默,你決定徹底離開我了嗎?
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魏冬陽鄭重下定決心,無論她是在天涯還是海角,無論她是否還記得自己,他都要找到方默,無論如何。
於是從未在這個時候回魏家大宅的魏先生驅車回去。他很安靜地找父親,說:“爸,我要找到她。”
“我警告過你,默默是個執拗的孩子。你找來了她然後打算怎樣?”
“留住她。”
“留得住嗎?”
“會的。”
“你既然都決定了,跑來跟我這老頭子說什麼?以前你做什麼事情,從來都不跟我說的。”魏老爺子笑笑。
“我隻是想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看到原來有這麼一個女孩,曾深深愛過我。”
“你知道去哪找她?”魏老爺子笑了笑,問他。
魏冬陽微微挑眉,“你有辦法知道。我也會有辦法知道,隻是用的時間要比你長一點。”他跟方默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魏老爺子半是欣賞半是猶豫地看著魏冬陽,好一會才說:“香港。”
*****
方默在努力恢複中。因為要臉上的疤痕,她不得不每天都帶著大大的口罩示人。沒人的時候,她會努力對著鏡子看扭曲的左臉。這可怕的車禍,讓她開始反思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
她的記憶其實有些錯亂,譬如她有時候看著何儀,會突然問自己:她是誰呢?
過了好一會,才會想起,這是她母親。
又過了一會,她會繼續懷疑自己同何儀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好像跟她關係以前不是怎麼好,可照現在的樣子看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相信那所謂的記憶還是目前的感覺。
不止對何儀,對別的人她也有這樣的錯亂的感覺。譬如前天專門從美國飛到香港來探望她的白杜。
看著白杜,看著看著,她好像會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和白杜是什麼關係是,甚至突然間忘記自己身在哪裏為何而活。
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好像的了老年癡呆症一般,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笑著自問:方默,會不會到那麼一天,你需要拿一支筆幾下前一秒發生的事情?
她懷疑自己的腦子是受到了什麼傷害。
隻是一直沒有跟何儀白杜說起過。
就這麼稀裏糊塗地在等待手術的日子中消磨時光。
香港,地處中國南端,亞熱帶氣候,初冬的天氣涼爽,倒像秋天的C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