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小楊(1 / 2)

林笙回到了十六歲,父母出車禍家庭劇變,他輟學的那個暑假。

也就是說,現在是坦克帝國的3000年。

神情恍惚的在奶奶的房子裏養了一個多星期,被開過瓢的腦袋才算是不那麼疼了。

在林笙的記憶中,後腦勺那條拇指寬,成年男子巴掌長的刀疤一點兒都不遙遠。

這道疤直到林笙去世,都沒在長出來頭發,林笙也就不得留著比別人長點兒的頭發,為了遮住這塊兒空白。然而,每天早晨梳頭的時候,木梳的齒仍然會劃過那道凹凸不平的痕跡,有時候去理發店,理發師看到他的這道陳年舊疤,後麵看他的目光都會藏著一絲畏懼。曾經,林笙還因為過這樣的目光洋洋得意。

今天是林笙腦袋上拆線的日子,一大早奶奶就把他跟林楊叫起來吃飯。

林笙慢吞吞的走到院子裏,坐在院子裏靠柵欄邊樹蔭下。這些天一直在他跟林楊那間通風的小下屋裏麵躺著,前後兩扇窗戶都開著通風,涼快倒是涼快了,隻是他跟林楊都叮了一身的包。

鄉下的蚊子一個個毒得狠,咬到哪裏,哪兒就像是腫了一樣。林笙倒是還好,他畢竟心智是快四十歲的人了。再說了,他上輩子子彈都挨過,流血挨刀子都是家常便飯一樣的小事兒。哪還會把毒蚊子咬的幾個包放在眼裏。

可是林楊卻不一樣了。

這幾天晚上他頭疼,外帶心裏的事兒太多,想得睡不著。就發現,林楊躲在被子裏邊把蚊子包撓破,一邊小聲哭著,口裏還喃喃的叫著“媽媽……”

林笙曾經給他這個唯一的弟弟起過無數個外號,其中就要“哭包”和“嬌氣鬼”。有時候趁父母不在的時候,他還會叫林楊“小妹”,氣得林楊馬上像是響應他的話一樣紅了眼睛。

歎了一口氣,林笙還是覺得他這個弟弟太嬌氣了,簡直像是個小姑娘。不,連小姑娘都能弄哭他。林笙記得有一年他二叔鋸木頭賣時候被木樁子砸斷了腿,在城裏看完病還不走,一直在他家養了半年多,到腿腳利索得都能跑了,才非常不情願的讓同樣在他家蹭吃蹭喝的二嬸兒接過自己家去。那時候二叔家比林楊還小一歲的小妹林琳就經常把林楊弄哭。

林笙記得,那個時候自己一回家看到二叔二嬸兒霸占著主臥室,自己好脾氣的父母搬到客廳的沙發上擠就來氣。還有林楊,每次都紅著眼眶被林琳可勁兒欺負,就隻知道哭……那半年林笙基本上都不怎麼回家,不是去朋友家住,就是在市裏的一家常去的錄像廳貓著,或者在台球廳找張沙發對付一宿。

那時候,昌新市還不像是林笙已經經曆過的繁榮。此時,昌新市作為坦克帝國的二線城市,連個網吧都沒有呢。

“哥,你洗手了嗎?”林楊端著兩個盤子從屋子裏走出來,問已經坐在小桌子旁的林笙。

林笙看了他一眼,想騙他說洗了,可是看著林楊小臉上的認真嚴肅,卻覺得喉嚨裏哽住了。

“我忘了,現在就去洗……”林笙沒有辜負小弟的好意。

“哥你別動。我幫你端過來。”林楊說完就跑回屋裏,一會兒就把奶奶家已經掉了漆,盆地印著大紅色牡丹的鐵盆兒端了出來。

林楊蹲下身子,把鐵盆兒慢慢的放在林笙麵前的土地上。

林笙坐在一把簡易的老虎凳上,一彎腰就能把手伸到盆子裏。早晨才從深井中打上來的水沁涼,仿佛還帶著地下的靈氣,林笙瞬時覺得身體都舒暢了不少。

林笙彎曲著細瘦的胳膊腿兒,就這樣蹲在對麵看著他。

“你洗了嗎?”林笙抬頭問道。

“洗了。”林楊回答道,然後抬頭匆匆看了他大哥臉色一眼,飛快的補充了一句:“那我再洗一遍。”

林笙突然在水裏抓住林楊的手,皺著眉頭看他手背被毒蚊子盯得,腫的像個小饅頭一樣,說道:“等會兒回了市裏,給你買點兒藥塗上。”

“奶奶說用胰子洗洗就好了。”

林笙沒吱聲,從水抽出來的手也不擦,往兩邊輕輕甩了兩下,等著自然晾幹。林楊在一旁偷偷的學他的動作。

“哥?”

林楊甩著兩條細瘦的小胳膊,怯生生的叫了一句。

“嗯?”林笙往門裏麵看了看,心想奶奶怎麼還不出來吃飯。

“你那天說,以後都不揍我了,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