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伍小薇離婚後,我的心緒一點也不好,不是因為我還懷念她,也不是我想和她重歸於好,而是我倆死逼無奈還得在一塊住,房子把我倆緊緊地綁在一起。
當初買房時,我和伍小薇一人出十萬,說好再貸款三十萬,把裝修錢也貸出來,可是伍小薇的媽媽不讓,說款貸利息太高,不如她出二十萬,隻貸十萬,等我倆攢足錢再還她。
可是現在離婚了,房子一下不好出手,出了手我倆也沒處住,租房簡直貴得如油,貸款每月晚還一天都不行,還有我也不敢隨便搬出去,那就等於把房子讓給了伍小薇,十萬元那可是我全部的家當。
倒是伍小薇幹脆,她一錘定音,夥住。
夥住也不是好住的,夥住隻我和伍小薇還行,兩室一廳,她住她的,我住我的。可是事實不是這樣,事實是伍小薇和我分手後,沒一星期,就把鼓小界領了回來。
鼓小界是歌手,那天我和伍小薇去歌廳唱歌,看到他彈吉他,曲調憂傷低回,扣人心魂。伍小薇眼裏頓時蓄起了淚,弄得我不得不裝紳士,給鼓小界二十元小費。要知道二十元那可是我和伍小薇一天的吃飯錢。就是從那天起,伍小薇的心,就像個紅透的桃子被鼓小界摘走了。
這些我都不知道,直到伍小薇和我攤牌,我足足愣了一杯茶的工夫。
愛情是女人的晴雨表,離婚後,伍小薇就不像原來對我那麼好了,好像一部舞台戲散場,演員都各奔東西一樣。
她倒是還像往常那樣,下班回家做飯,但卻不是給我做,也不叫我吃,而是做完之後打包,拎到歌廳,給鼓小界送去。到了夜晚,他們一起深夜回來,回來後還會滿懷激情地弄出一些“響動”,弄得我心如火燒,頭腦一陣陣發熱想棒死他們。
可是我又能怎麼樣呢?伍小薇又能怎麼樣呢?鼓小界又能怎麼樣呢?都怎麼樣不了,我們都是月光族,當月掙錢當月花光。我如有錢,會不要那十萬房款而速速走人,伍小薇若有錢,也不會在我眼皮底下過拐扭日子,鼓小界若有錢,不至於寄人籬下。
這天伍小薇正做晚飯,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廚房的抽油煙機動靜大,她沒聽見,都響了三四次了,我不得不走出去告訴她,手機要吵爆了。伍小薇這才往圍巾上抹抹手,進她的屋子去接手機,隻聽她的聲音很不耐煩,她說,他出差了,直接打他的吧。合上手機後,她氣衝衝對我嚷,我早就說和你媽攤牌,你不幹,這倒好,她要來,看你怎麼辦?
我媽在三亞我姐那裏,離我這好幾千裏,她倒很會辦事,想來不和我說,而和伍小薇說。知道是我媽後,我忙把電話打了過去,我說,媽,我在青島,出來一個月了,伍小薇也將被公司派出一段時間,你就在我姐那呆著吧,什麼時候方便再請你去我們家。
我媽老了,她想自己不能動之前和我團聚一下,這怎麼可能呢?我若和她團聚,那不什麼事都暴露了?我媽若知道我過這種日子,還不急死。自從我爸去世後,她像變了一個人,就像一棵果樹,枝葉越來越少,結不出果了,就越發舍不得先前的了。
安撫好我媽後,我沒和伍小薇說話,我料想我的話她也都聽到了,就走進自己的屋子,泡方便麵,還沒等吃,伍小薇的電話又響了,我豎著耳朵聽,這回不是我媽,是公司找她,讓她過去一趟,伍小薇答應著,人已經邁出了門檻。
她走後,我就吃方便麵,這東西像蛔蟲,我一見就惡心,可是我又不能不吃,不吃就得和伍小薇去搶一個灶台,而我也沒資本天天去吃飯店。
門響了,是鼓小界,我一聽就知是鼓小界,門框碰響了他的琴弦,嗡嗡聲四處起伏。鼓小界頭一次回來得這麼早,看來他是豐收了,不然他會一直熬到深夜,不然他會和伍小薇一同相依相偎地回來。鼓小界來自新疆,有一副好嗓子,誰聽了誰心醉,如果不是我心裏恨他,我會說他是天下最好的歌手。
鼓小界回來後,沒有去廚房吃飯,盡管廚房飄出蛋炒黃瓜的清香。他先到衛生間洗了臉,然後小憩片刻,就在屋裏彈起了吉他。他第一次在家裏彈吉他,或許是怕影響我,開始他聲音很小,可是彈著彈著就大了,最後竟邊彈邊唱起來:
……塔裏木河呀,故鄉的河……當我騎著駿馬天山巡邏,好像又在你的懷裏輕輕地顛簸……
鼓小界唱得憂傷深情,猶如一隻受傷的鷗鳥在雲縫裏飄泊掙飛,又猶如河水幽深之處一個濕漉漉的靈魂在對家鄉張望。我受了感染,也跟著小聲唱了起來,唱著唱著我流淚了,我知道我想家了,想老家了。
不知唱了多久,鼓小界的歌聲停了,吉他聲也停了,我感到蹊蹺,起身想探個究竟,可是拉開門,我看到鼓小界像一座山一樣立在我門前,他一手端著飯,一手端著菜,臉上掛著一道一道的淚痕,看到我,飯和菜一起向我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