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君我叫羅君。君子的君。對於所有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愛情就像飛蛾撲火。美麗而危險。長大之後我才明白,愛情麵前,每個人都是飛蛾。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或者說,我相信世界上唯一的神叫做愛情。裴多菲的詩句“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什麼”的,完全是扯淡。在我拋棄了愛情與生命,保留了自由,才發現我的心已經被牢牢禁錮。當然我並沒有拋棄生命,也許這個世界上會有某個傻瓜會為了初戀的破滅而輕生吧。我的理智戰勝了感情,我站在陽台上思索,不知不覺汗水浸透了衣衫。我決定以死宣告自己的忠貞與對這個頑固世界的抗爭。我選擇了這個夕陽籠罩下的五樓陽台。我決定在夕陽切割地平線的那一刻拋身入地,為了讓我的死更浪漫一點,我甚至還留了遺書,那封洋溢了我所有才華,嘔心瀝血熬夜寫出來的對於愛情歌頌的詩篇,凝聚了所有我對她的思念。死之前你最想見到的一個人是什麼?我最想見到她。我不想讓其他人見到我的窘態,所以我選擇了這個周末的黃昏,教學樓很寂靜,隻有我一個人徘徊的身影。校園四周的圍牆很高,東北角牆外是一片樹林,圍牆上掛滿了藤條,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從牆外翻入,踉踉蹌蹌攀上教學樓,把整個校園收在眼底。夕陽籠罩下,熟悉的場景勾起了我的回憶,曾經與她在一起的日子。她叫維娜,我叫她娜娜。其實所有和她關係不錯的人都叫她娜娜。我和他們不同,這個稱呼我會更為溫柔地說出,並在其間灌注滿滿的愛意。她走了,據說是轉學了。數周前那個尷尬的黃昏,在北角的池塘邊道別,留下我一個人被夕陽恥笑。然而我並沒有等到夕陽與地平線交割的那一刻,夕陽沉入西邊的樹林,天邊的濃雲像拉起的被子一樣迅速掩蓋了紅日。於是天迅速變暗了,隻剩下晚霞,半缺的月亮透出水藍的天空,過不了多久,夜晚就會降臨。我突然害怕起來,我怕黑,怕孤獨,怕死。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真的會有人會理解我的所作所為嗎?真的有人會承認我是個殉情的英雄嗎?腦子一下子變得出奇地冷靜起來。如果我真的就這麼死了,他們隻會嘲笑我吧,她也會嘲笑我沒出息的吧?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姐姐,他們都會傷心的吧?我把揉得有點皺的遺書展平,上麵寫著:“……親愛的娜娜,我願意為你而死,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你還記得我們的海誓山盟嗎?我們曾相約永不離棄,什麼時候大海枯竭了,岩石化沙了,我們都變作塵土了,也一定要和在一起,不分彼此……”我情不自禁笑起來,聲音連自己都覺得冷,多麼幼稚啊我,這種肉麻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真的是我寫出來的麼?而我竟然想不開要自盡。我和娜娜才交往了三個月,中間還隔了一個寒假,最多隻是在沒人的時候拉拉小手,每每在課桌裏麵發現她的小紙條,我就感動到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突然分手了我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痛苦到要去尋死。為什麼呀?我對娜娜的,真的是所謂的愛情麼?愛一個人,不是應該為對方好麼,我如此急切的想證明自己的愛,真的是對的麼?我真的好可悲啊。身子一下子軟下來,順勢轉身用背倚著圍欄坐到地上,埋頭痛哭。不知哭到何時,大腿傳來溫潤的感覺,眼淚把褲腿都浸濕了,像是尿了褲子,迷糊中從風中傳來悠揚的笛音,不成調的像是在悲鳴的尖銳聲音,和著自己不爭氣的抽泣聲。頭好疼,看看腕表,才過了5分鍾。愛情就這樣死去了,從陽台上一躍而下,碎作星星點點,被晚風拋去天邊成了晚霞。再不回去的話,家裏人要擔心了。我站起身擦幹眼淚,“要堅強,”我對自己說,“人生的道路注定是崎嶇的。”失魂落魄的拐下樓梯,現在我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冷靜且麻木。肚子有點餓,開始咕咕叫。摸著肚皮歎口氣,心裏開始想今天晚上媽媽會準備怎樣的晚餐。不管什麼樣的美味大概都不會有胃口吧,但是饑餓感切實地傳遞過來,侵蝕著我的意誌。於是我一邊在校園裏頭搖搖晃晃地踱著步子,一邊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我想起以前看的電影,有種說法好像叫做“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如果我現在去買彩票,會不會中大獎?我又想到自己連彩票是個什麼玩意兒都不知道,隻知道學校附近有個小鋪子,掛著牌子寫上“福利足彩”什麼的,經常有同學拿著零花錢去換一些寫著號碼的小紙片,據說是有機會拿到很多很多錢。我從來沒買過,也沒聽說那個同學靠著小紙片發財,我厭惡這些東西。老爸是個賭徒,我討厭那個男人,也因此討厭那個男人的一切惡習。到後來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他的惡習而討厭他,還是因為討厭他而討厭他的那些惡習。就這麼不著邊際地思索著,終於有了突破,原來我一直都沒有喜歡上老爸。是啊,換一種角度去想,把討厭換成不喜歡,一切的感覺又都不一樣了。那家夥常年在外,過年回家時又總和那群麻友混在一起,這樣的人,怎麼會招人喜歡呢?這樣的我,又怎麼招人喜歡呢?我想起和娜娜的事情。為什麼要分手呢?是一開始就沒有喜歡上吧。我一直是一個強勢的人,滿心的獨占欲望,看到娜娜和別的男生說話,氣便不打一處來。我是個討厭的人,我自己都討厭自己,性格乖張孤僻,這樣的人也會被人喜歡,實在像是做夢,娜娜其實一開始就沒有喜歡過我吧。那為什麼娜娜當初答應跟我交往呢?就這樣瞎想著,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習慣性地走到了校門口。鐵質高聳的網門,足足有4米多高,門頂豎著成排的鐵尖棘,心裏有點虛,這裏攀爬難度有點高,天已經黑下來了,門口的路燈自動亮起來。怎麼辦?想想還是折回東北牆角那裏吧。糟了!突然想起來那邊的藤條幾乎都附在外牆,翻進來的時候是從牆上跳下來的,還扭到了左腳,FUCK!腳踝隱隱還疼著,哥們我哭笑不得。怎麼辦?打電話呼叫小夥伴?可惡,早就叫爸媽給我買手機,他們始終堅定拒絕。大聲呼救,叫出傳達室老爺爺幫忙開門?靠!前幾天和老爺爺嘮嗑,明明親口確定了他周末回家省親。呼救?天黑黑的,真喊起來會不會被當成賊給捉去派出所?真要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了嗎?在校園裏麵過夜?不會吧?北區池塘的水不幹淨就不說了,關鍵是沒食物啊!今天是周六,要待到明天下午才會有人來,不對!周一是清明節放假一天……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片刻之後,我作出了決定:從鐵門翻出去。天黑黑的,校門離公路有一段林蔭道,夜晚和樹冠叢掩蓋了攀爬的身影,若是在白天,我不會敢爬這口門,一危險,二可能會被馬路上的行人看見。在晚上做壞事時卻感覺膽子大了很多,攀上門頭時心裏有種成就感,像是自己成了電影裏的神偷,身手矯健瀟灑不凡。左腳卡進柵縫時格外地疼,不過我忍得住,真正要命的是豎在眼前的尖棱,長長密密的一排,很難越過去踩落腳點。怎麼辦呢?絕境之下腦袋變得異常靈光。用手握住尖棘下方的細鐵柱,用腳蹭住鑲門的水泥牆,慢慢地轉到對麵。整個過程非常驚險,當我頭朝下身體以緊緊攥住鐵棍的雙手為頂點與水平麵呈30度時,那被我緊握住的刀麵離軀幹也不過隻有5公分吧,稍不留神就會被剖開。不敢再想了,汗水從下巴滑落滴尖棱下的橫條上,“啪嗒”一下輕悶的聲音。“咕咕……”肚子不合時宜的叫起來,全身繃緊的肌肉差點垮掉。好不容易翻過去,總算舒了一口氣。扭頭從側肩朝下望,水泥地麵黑駿駿的,直接跳下去估計腿就廢了,NND以後再也不幹這種傻事了。這樣想著,小心翼翼往下伸腿,準備依樣踩格子攀下去,“刺啦”一聲,我想我完了,晚風吹過大腿涼颼颼的。口哨聲。幽幽地口哨,節奏很緩,吹的是很熟悉的曲子。“……滿、天、都、是、小、星、星……”歌詞在腦海的角落裏機械地排列起來,心裏毛毛的,口哨聲越來越近,分明是從校園裏邊傳來的。好想哭,之前哭過了,眼睛幹幹澀澀的哭不出來。老子還掛在門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