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臨動身前,江一帆又說:“你還要告訴李丹,就說我說的,歡迎她來連隊做客,不要不好意思來。軍營裏的男子漢,就盼著女孩子來做客。”這話把所有在場的人都逗樂了。說罷,江一帆上前,深情地替王曉整理了一下軍容。王曉一動不動,用充滿感激和敬佩的目光望著江一帆。然後,他舉起右手,向江一帆敬禮……
上午十點多鍾,王曉就趕到了母校。在學校門口的大整容鏡前,他停下來,仔細整理了一下軍容。幾個他似曾相識的過路學生望了他一眼,疑惑地走開了。他沿著林蔭路往前走,邊走邊望著麵前那些熟悉的景物出神,耳邊恍惚響起學子們青春氣息濃鬱的歡笑聲……他有些激動,有些留戀,有些回味,鼻子酸酸的。
有個眼尖的同學認出了他,高興地把他抱了起來。他們走到圖書館門前時,已經有十幾個男女同學圍了過來,有人跑去喊李丹,其餘人圍著王曉問這問那。他們都發現,王曉變化太大了,身上明顯有一種男子漢的氣概。女同學杜麗娜打量王曉半天,說:“你們這些男生和王曉往一塊一站,差別馬上就看出來了,你們在他麵前就像小偷似的,不大氣。”
一個男生馬上揭杜麗娜的短:“你得了吧,當初還不是你嘲笑人家王曉沒有男子氣,才害得人家賭氣當兵去了。”
王曉馬上正色道:“我當兵,跟杜麗娜沒一點關係,純粹是別人硬往杜麗娜頭上扣帽子。我不會幼稚到為一句話而賭氣,而想不開。當兵,是我人生中一次最重要的選擇,但願我的嚐試對當代大學生們能有一個啟示。”
這下杜麗娜高興了,恨不得上前親王曉一下。
女同學趙小惠說:“王曉,你是不是迷上部隊了?”
王曉說:“是有點。”
杜麗娜問:“你還打算回來嗎?我們還等你回來繼續做同學呢。你可別不回來啊。”
男同學們便起哄,道:“瞧瞧,杜麗娜都有點纏綿了,哎,讓李丹知道了,可饒不了你。”
大家哄笑。
正說著,李丹出現了。看上去她好像精心打扮過,顯得美麗而多情。她走得很慢,目不斜視,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在夢中一樣。人群閃開一條道。李丹與王曉目光相遇。一種異樣的柔情都融進了這短短的對視之中。
同學們趕緊走開了,李丹把王曉領到宿舍。同宿舍的人很是懂事,也都找個理由躲了出去。王曉和李丹久久對視著。無語。李丹眼裏噙著淚珠。
突然,她倒進王曉懷裏,他們緊緊地擁抱,忘情地親吻……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平靜下來。李丹呢喃道:“親愛的,今天我太幸福了,好像是在夢中。”
王曉說:“丹丹,我也很高興。回到母校,見到你和同學們,聞到我熟悉的氣息,我突然就覺得,我又回到了一年前,在這兒讀書的日子……覺得自己還在同學們中間……”
“王曉,如果現在讓你再選擇,你還會去從軍嗎?”
王曉頓了頓:“如果今天讓我重新選擇,或許我不會去。可是,我從來就不認為,我以前的選擇是錯誤的!我甚至感到慶幸,慶幸自己仿佛在不經意間邁出了那麼重要的一步!軍旅生涯使我的人生經曆變得豐富了,它使我的情感世界更充實了!李丹,你說我是虧了還是賺了?現在回過頭去想想,如果我不是心血來潮走出這一步,我和以前的我相比,不會有太大變化,而如今呢?站在你麵前的我還是原來那個我嗎?”
李丹搖搖頭,緊緊抱住他:“原諒我王曉,我腦子亂,我什麼也回答不上來。我隻是盼著你快點回到同學們中間,回到我身邊來……”
他輕輕拍打著李丹的後背:“寶貝,快了,再有一年,我的曆史使命就算完成了。到時候我再回來讀書,你呀,可不就成了我的師姐了。”
李丹噗哧笑了:“我才不當什麼師姐呢。我故意考不及格,想法子留級,再和你同窗共讀。”
李丹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她抬起頭來,柔情萬種地望著王曉,再次與王曉幸福地擁吻……
5
團裏給每個班配備了一台電腦,魏東把梁雨請來給大家上了一堂電腦課,效果不錯。講完課,她想和黃強聊聊股票,沒地方聊,隻好把黃強叫到江一帆和魏東的宿舍。梁雨說:“咱倆就像地下黨接頭似的,太好玩了。部隊最大的特點就是缺乏私人生活的空間,想幹件事,沒個避人耳目的地方。”
黃強說:“這還算好的,能在連長指導員的房間討論問題。我經常躲到廁所裏研究股市行情。”
梁雨笑起來:“在那種臭地方,思路還那麼清晰,我真服你了。噯,告訴你,上回你一個主意,我就大翻身了。我得好好請你吃頓飯。”
“不用請我。你對我們連長好點就行了。”
“我對他夠好的了。”
“說股票,你還想做嗎?我再幫你推薦幾隻。”
梁雨點點頭。
黃強嚴肅地說:“但你要記住,上證指數跌破兩千點,不論贏虧,必須立即出局!”他遞給梁雨一個小紙條。
和黃強聊完股票,梁雨回到連部,和江一帆談黃麗菲的事。她憂心忡忡地說:“江一帆,你和黃麗菲鬧情緒,時間可是不短了。雖然咱們更熟悉一些,但我還是想說,我挺同情黃麗菲的。她為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與你發生衝突的。可是,一個年輕女人,舉目無親,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城市裏混,難呐!”
江一帆無奈地苦笑:“她不承認自己有錯,我是執行上級規定,更是沒錯。你讓我怎麼辦?向她妥協嗎?為了她,我連處分都背上了,還能怎麼著。”
“兩口子的事,很難分出誰對誰錯。我隻是擔心,黃麗菲與那個張經理日久生情。男女感情這東西,就這樣,你不去占領,你的情敵就會去占領。”
江一帆站起身,在屋裏焦躁地踱步。
梁雨繼續道:“你如果舍不得她,就聽我的,再去找她談談。你們倆的事,反正不能再拖下去了。退一步講,就是打譜真的想離,也要見個麵,談談條件吧?”
江一帆歎口氣:“我再努力一次試試。她如果真與別人好上了,我也沒辦法。我既不會指責她,也不會求她回心轉意。一切順其自然吧。”
江一帆聽從梁雨的話,抽空硬著頭皮去找黃麗菲。他把黃麗菲約到外麵馬路上,二人隔了很大一段距離,黃麗菲背對著他,等待他先開口。他用關切的口吻說:“這一陣子,你還好嗎?”
“……湊合吧。”
江一帆靠近兩步:“你不用緊張,我不是來攆你走的……我們倆的問題,其實已經不是你違反部隊規定,在本市打工這件事情了……”
“那,你說問題在哪兒?”
江一帆選擇著合適的詞彙:“我想,你比我清楚……那個姓張的經理,和你來往總是事實吧?”
黃麗菲猛地轉過身,有些激動:“江一帆,今天你來了,正好我要告訴你,我和張衛國有些來往,不假,但我們是清白的。我們隻是關係不錯的朋友。都快一年了,你照顧、關心過我嗎?你知道我為了在這座城市落腳,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嗎?”
她沒打算流淚,但還是克製不住,無聲地哭起來。
江一帆內疚地低下頭:“我知道。不光是這一年,結婚以來,甚至從談戀愛起,我對你的關心就很不夠……如果我們不分手,恐怕以後的日子,我仍然照顧不上你……”
黃麗菲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你有你的事業,你的連隊。我有什麼?我兩手空空啊……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我認識了張衛國,我們成了朋友。是張衛國關心我,照顧我,給過我很多幫助,我從內心裏感激他,永遠感激他!他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請你不要老把人家往壞處想。”
江一帆痛苦地閉上眼睛:“知道了,我知道了……”
黃麗菲不依不饒:“離婚兩個字是你先提出來的,多傷我的心啊……你無非是嫌棄我,想找理由甩掉我,再找一個漂亮的、高學曆的、本市的、有家庭背景的,你真是迫不及待……說實在的,既然你鐵了心,我愛上別人又能怎樣!這能怪我嗎?”
江一帆想辯解,又說不清,他幹脆擺擺手作罷:“黃麗菲,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了……再見吧。”
他牙一咬心一橫,踽踽而去,背影是孤獨的。黃麗菲用留戀的眼神注視著江一帆遠去,直至消失,她的表情異常複雜,幾近絕望。最後,她扶住身旁的一棵大樹,淚水無聲地從臉上滾落下來。
江一帆像個遊魂一樣,在市裏胡亂轉悠到夜裏九點多鍾才趕回營區。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往連隊的方向走,朦朧的燈光下,營區一片寂靜。熄燈號聲響了,號聲像一條彩帶,輕輕劃過昏暗的夜空,中間夾雜著幾聲零星的哨子聲。緊接著,一盞盞燈光相繼熄滅。宿舍樓沉浸在如水的夜幕中。哨兵的身影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