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也起床了,蘇橙也舍不得再請病假,幹脆收拾收拾去了公司。整個人雖然有點精神了,但身體還是軟綿綿的,沒想到公車和輛小車刮蹭了下,她到公司的時間反而剛剛好,離遲到一步之遙。
今天公司裏麵氣氛似乎有所不同,一大早就安排了緊急開會,蘇橙這才知道,不管是對於藝拍界,還是盛景,都出了件大事。
其實這事不算新鮮,但是最近才定盤下來。
每個地方的收藏界,總有幾位收藏大拿,本市的許歐翎許老先生顯然是個中翹楚。老先生在收藏界縱橫四十餘年,久負盛名,其眼光之毒準堪稱一絕,尤擅瓷器,凡是由他鑒定推薦的瓷器,都會毫無疑問拍出好價格。但是這一次,卻不是許老先生鑒定出某件藏品這麼簡單的事情。
前兩年,許老先生就查出身患癌症,拖了這麼久,老先生自覺不久於人世,便決意將幾十年來的藏品悉數拍賣,所得款項50%歸於他的同名基金會,餘下50%作為慈善捐贈。消息一出,對於藏品界無異於軒然大波,許多珍藏對於藏友來說是有價無市,對於拍賣界,一次性有如此大批量高質量的藏品進行拍賣也絕對是難得一遇的大事,頓時所有人都為了這單蠢蠢欲動。
就在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之時,盛景竟然意外爆冷,不得不說跌破了許多人的眼鏡。盛景規模雖然不小,但對於整個行業來說還尚算稚嫩,各大拍賣行甚至沒有將其放入競爭對手前列,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許老先生竟然被裴周明不聲不響拿下了,怎麼不能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一時之間流言四起,裴周明仍是十分穩重,不管是對外的接受采訪,還是對內的工作會議上,他都沒有流露出過多得意的表情,自信有,張揚卻無。對於裴周明來說,他心知肚明,取得資格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更多的工作需要去處理,商場如戰場,在沒有正式成交的那一刻,一切皆有變數。
裴周明揉了揉太陽穴,就算他向來精力旺盛,這麼連續加班也感覺到有些疲憊,他抬眸看了一下外麵的隔間,蘇橙也還在。
今天她穿著一件墨綠的連衣裙,如海藻般的發微卷著披散滿肩,愈發顯得身形纖瘦,燈光下,顧蘇橙的側影柔和,濃長的睫毛落下一片扇形的陰影,隨著工作時的動作輕輕抖動,好像有蝴蝶要從那裏撲翅而出。
這段時間蘇橙一直陪著他加班,而且幾乎沒有在他走之前離開過。有兩次,裴周明發現她竟然連家也沒有回,他來得早,能聞到辦公室裏麵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她仍舊是用的同一款牙膏。裴周明的眼神暗沉,筆在指間轉了幾轉,終於決定今天到此結束。
裴周明收拾完,起身走到蘇橙身旁:“很晚了,下班回家吧。”
蘇橙這才恍然回神,看了一下時間,竟然不知不覺已經快11點了。
這段時間跟著裴周明一起磨礪,她已經有了長足進步,但由於藝拍的特殊性,以及這次單子對盛景的影響力,蘇橙半點兒也不敢馬虎,恨不得一分鍾掰成兩分鍾來用。她努力做著每一件事情,一次又一次核對藏品目錄,與拍賣產地的租賃方溝通,一輪一輪的交談下來,說得她嘴唇都起皮發白,經常連中午飯都沒有時間吃。
揉揉發脹的太陽裕,蘇橙發現這個時間也沒有末班車了。一想到要打車花大幾十塊錢,蘇橙就覺得肉痛,準備在公司再睡一晚上,反正公司開著暖氣,接待室的沙發也很舒服。
蘇橙對裴周明打馬虎眼道:“裴總,我還有點收尾的事情,再過半小時走。”
裴周明眉頭一皺:“你已經搞了一整天了,還有什麼東西沒搞完?”
蘇橙笑著搖搖頭:“就是再核對一下,這案子太大了,多小心一點總沒錯。”
裴周明心裏明白這肯定是在敷衍著他,不禁心裏憋了股氣,冷著臉命令道:“給你五分鍾,明天我要看到你穿相同的衣服就扣你工資。”說完他就轉身離開,蘇橙沒辦法,隻好收拾好東西,關上電腦準備走人,可是走到門口,才發現裴周明竟然站在門口抽煙。
窗外仍舊燈火闌珊,這個城市仿佛是一個不夜城,赤橙紅綠的燈光讓映射在人臉上,有幾分落寞的寂寥。裴周明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靜靜地看著窗外,手裏的煙霧升騰,那一點小小的火光明滅不定,成為他們之間唯一的亮色。
蘇橙心裏有些異樣,裴周明看著她,挑挑眉,清晰地說道:“走吧,我送你。你一個人這麼晚攔車也不安全。”
“裴總方便嗎?”蘇橙想,既然裴周明平時的態度那麼鮮明,就是普通同事,那麼加班晚了,有車的上司順路送一下下屬,這應該也是人之常情吧?她如果連這點兒小事也拒絕,反而顯得太過刻意,好像她真放不下他一樣。
裴周明淡淡的回答道:“沒什麼,隻是順路。”
“謝謝裴總。”蘇橙笑笑以示回應。
他們之間的對話十分禮貌與自然,但是也很疏離。
兩個人也都累了,全程幾乎都沒有交談,等開到車程一半的時候,裴周明的電話突然響了,倒是把兩個人都驚了一下。裴周明看了看那個號碼,打開了車載電話,對麵的聲音很好聽:“Ansel,我回來了。”
“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現在告訴你也不晚嘛,過來接我好不好?”女孩在對麵撒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