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要是真沒想到要討債,這欠條怎麼會保存十年?當初我爸承諾給你的利息可比銀行裏翻了三番!還有,我家的東西呢!你就那麼狠心,連張照片也不舍得留給我嗎!”蘇橙咬著牙頂了回去。
當初一開始是姑姑接手料理所有事情,畢竟她隻有這麼一個親人了。那時她年紀小,也不大明白事,等覺得不大對勁兒偷偷跑來的時候,這房子門鎖都換了,她心一急,砸了窗戶翻進去的,結果整個屋子都空了,連父母的照片也沒留張給她。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房屋是抵押了,但是裏麵的東西顧儀淑早倒騰出來賣了筆錢,當抵著這筆賬呢!現如今,她還真有臉提這個!
顧儀淑見狀,又哭泣起來,可是蘇橙心裏又亂又氣,就是不鬆口。顧儀淑也顧不上裴周明還在了,哭嚷起來:“顧蘇橙!你要知道房子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你難道真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姑夫死嗎?而且這原本就是我家的錢啊!十萬啊!我當初是怎麼鬼迷了心竅,明知道你爸眼見著生意都垮了,四處欠著債,都山窮水盡了,我還借錢給他啊,我真是作孽啊!你爸怎麼能這樣,想要死還拖著我們家一道啊!”
蘇橙身體晃了晃:“你說什麼?”
“你那死鬼爸爸是自己……”
蘇橙撲過去拽著顧儀淑,叫道:“你,你在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顧儀淑被蘇橙嚇倒了,連眼淚都縮回去,好一會兒才道:“你其實心裏也都有數是吧……”
沒有!
她沒有!
蘇橙緊緊扯著顧儀淑:“你胡說!你瞎說什麼!你到底有沒有點良心!我爸死了你還這麼說他!”連裴周明都沒辦法將她拉開,她全副身心都在那句話上麵,她爸怎麼會想死!她爸爸怎麼會拉著她媽媽一起自殺!騙子!騙子!顧儀淑這個大騙子!不會的!等蘇橙回過神來的時候,顧儀淑已經走了,她是在裴周明懷裏嚎啕大哭著。那是她父母啊,從小把她當成掌上明珠,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的父母啊,他們怎麼會舍得丟下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從小的時候,她爸爸就教育她,要做一個正直,有責任感的人,但是他怎麼能這麼幹?不但毀了自己的家庭,還害了其他兩家,毀了一個和他女兒差不多大姑娘的一生!
自從她父母走後,蘇橙從來都沒有這樣哭過,把心肺都哭碎了一般,幾乎暈在裴周明的懷裏。
裴周明緊緊地摟著她,像是想要把蘇橙嵌在懷裏一樣。他的小橙子從來都是微笑著,充滿希望地,像朵太陽花一般,從來沒有過這樣無助傷痛的時候,他不想蘇橙這樣,他不希望她如此痛苦。但是他沒有絲毫辦法,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他隻能輕輕撫著蘇橙的發,垂眸道:“沒事的,哭出來就好……”
一遍又一遍的輕言細語,如同催眠一般,安撫著蘇橙的心,她已經顧不上之前對裴周明所下的決定。她已經快被生活溺斃了,哪怕是一根浮草,她也無法放開。
蘇橙躺在裴周明的懷裏,聲音輕得如同自言自語:“你說,我姑姑說的是不是真的?”
裴周明沒有回答。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頭頂,溫熱而柔軟,如同他身上獨屬於他,帶著煙草味的苦香,都讓蘇橙像是找在海裏找到了一艘船舶。
她突然很想喝一杯,不過家裏隻有料酒,好吧,料酒也是酒。裴周明哭笑不得,可也勸不住她,隻得又下樓去,從自己車裏拿了支紅酒上來。
他人情往來很多,後備箱裏總是丟著些別人送的禮品,隻可惜蘇橙家也沒有專門的紅酒杯,隻好倒在她平時用的瓷杯裏,寶石般的紅豔襯著瓷白,竟在妖豔之間多了抹嬌憨,櫻桃香味混雜著橡木味,豐滿且柔順。
她就抱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得啜著,可看起來一點也不愉悅,反像是飲著苦藥一般。
裴周明忍不住了,摁下她的手:“別喝了。”
“這麼好的酒給我糟蹋了,真可惜。”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麵對個小醉鬼,裴周明仍舊很有耐心。他自己都驚訝為什麼會一點兒也不煩,也許他並不缺乏耐心,而隻是缺乏能夠讓他付出的對象。
現在麵對蘇橙,他甘心情願。
蘇橙看著他,意識都已經有些朦朧了。她從來都沒有想明白過,裴周明是什麼意思,他就是個大混賬!是的!可是她卻仍舊愛著這個混蛋。
所以,一切就那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她想要汲取的那麼一點兒溫暖,從裴周明的身上傳遞而來。她就像隻初生的小獸一樣蜷曲在他身下,緊緊地擁抱著他,裴周明的身體骨肉亭勻,肌理分明,模糊之中,他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身體上,煽情得要命。
他的親吻柔和而細密,一下一下啄在蘇橙的耳垂下,仿佛麵對著無價之寶。那一刻,蘇橙失神地看著裴周明,他的每一個舉動似乎都有著脈脈溫情。
這真是一場美好的夢,像償還了她所有的夙願一般。
直至蘇橙醒過來,她都有些恍惚,頭隱隱地痛著,但是身體更多是一種慵懶饜足的無力感。裴周明仍舊將她環在懷中,手臂橫過她的腰,赤裸的身體緊緊挨在一起,甚至連腳都緊緊交疊著,她能感覺到獨屬於皮膚相貼時的舒適度。
但是這溫度卻能灼傷蘇橙。
她做了一件天底下最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