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大風嗚咽,飛沙走石,兩派人馬浩浩蕩蕩,聲勢震天,黑壓壓的人頭堆滿了淺水港碼頭,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躁動不安。人馬手裏操著各色鐵棍、鋼叉、板凳、扁擔,肆意的謾罵聲此起彼伏,周遭腥氣衝天的垃圾堆憑空增添了幾分戾氣。
姚慕華甫一靠近,看到李兆開站在北碼頭眾人前頭,脫掉了上衣的肚皮兩側展露出清晰可數的肋骨。
他止住蠢蠢欲動的眾人,聲色俱厲地喝罵道:“姓趙的,你欺人太甚!我北碼頭常年受你欺壓,我眾工人們忍氣吞聲也隻為一口飽飯,你我本來應該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仗勢欺人,平白無故毒打我的工人,這是何道理!”
對麵同樣是數百口光著膀子的精壯大漢,無論是氣勢還是個頭都比北碼頭高上不止一個檔次,各個麵容倨傲,目光不屑,鼻孔幾乎翻上天。
那趙高生的肚大腰圓,肥頭大耳,頗具一副“如來佛”的模樣,與李兆開可憐的排骨相形成鮮明對比。他隻是點上碩大的雪茄,無所謂地笑道:“李老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趙某人做事敢作敢當,沒錯,呂隊長是我挑唆找你的茬,那也是閑來無事找找樂子,大家都老大不小了,何必較真呢?至於毒打你的工人,嗬嗬,很抱歉,本人概不知情,恐怕你找錯人了吧。”
“一派胡言!”李兆開義憤填膺:“六子現在就躺我在北碼頭,整個人奄奄一息,隻還有一口氣撐著。試問他小小年紀哪裏得罪了你趙大班頭,居然下如此重的毒手,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個交代,大家就在這兒拚個魚死網破!”
趙高漫不經心地抽了口煙,倒未說話,他身後緩緩站出一個身材更加魁梧高大的大漢,偌大的餅臉烏黑光亮,譏誚地俯視北碼頭眾人,開口冷笑道:“魚死網破?哈哈,恐怕憑你們這群烏合之眾還不夠格。李兆開,你這縮頭烏龜終於敢把頭伸出來了,我大哥這幾年沒有踏平北碼頭算是給足了你麵子,要是按我的性子,早就把你的狗窩夷為平地了!”
他聲音宏偉磅礴,帶有一股莫名的威嚴,冷冷掃視北碼頭,眾人居然嚇得倒退了一步。
姚慕華躲在木箱後麵看個真實,暗道此人不是善茬,身高九尺有餘,堅實而壯碩,甫一出麵,便像一座鐵塔似的威壓在那裏。渾身充滿爆炸式的肌肉,稍甩胳膊,猙獰的血管即仿佛蚯蚓般蠕動,令人想不害怕都不難。
他暗自盤算與此人對打有幾分把握,那邊,二愣子嚴立山已握著一根又粗又長的皮楠棍罵道:“狗娘養的楚洪梁,你囉嗦什麼!有種的和爺爺單挑,我他娘的都能把你的****給打出來……”
李兆開嚇得頭皮發麻,心想這個小祖宗怎麼竄出來了,不是添亂子嘛。三下五除二把他從前頭拽回去,低聲斥道:“小山,誰讓你過來的,快回去看場子!這邊的事不用你管!”
嚴立山不耐地甩開他:“誰說不用我管,兄弟們都在這兒拚命,難道我能獨自躲在背後偷閑?縮頭烏龜我可不當!”
“你可小點兒聲。”老李十分為難:“你姐姐那邊我不好交代啊!”
說來說去,他還是怕老婆,這點被姚慕華猜對了。他故意支開嚴立山,便是怕交戰起來拳腳無眼,傷了小舅子,到時候家裏的婆娘非得拔了他的皮不可。
“那就別交代了!”嚴立山憤然衝上前去,繼續喝道:“楚洪梁!有沒有膽過來跟爺爺單挑!”
楚洪梁捏緊砂鍋大的拳頭,顯然到了暴怒的邊緣,冷峻著臉瞧向趙高,等待老大的指示。趙高施施然吐出煙霧,朝前努了努嘴,又加上一句:“留點分寸,教訓一下就行,別給打死了。”
眾人緩緩退開,讓出一塊方圓五米的空地。站在中央的兩個男人虎視眈眈,冷厲的目光交流掙紮著,仿佛欲吞噬對方而後快,正是南碼頭的頭號打手楚洪梁和北碼頭太子爺嚴立山的單挑盛宴。
李兆開急得團團轉,心想這楚洪梁打遍十二埔碼頭無敵手,北碼頭多少勞工吃過他的虧,又有多少個自負有些身手的人物都被他像提小雞似的扔了出去。你嚴立山全憑一股子楞勁兒耍橫,到頭來可別連累老子愛媳婦兒的臭罵。
風暴漩渦在升級,楚洪梁身高體壯,仿佛一頭巨大的黑猩猩,相比之下,嚴立山就可憐了許多,身材矮了一截,細了兩圈,哪裏會是十二埔第一高手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