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樂手 第二十七章 對門的女孩
芒子和娟子租住在同一座樓的同一層上，而且住對門。都是每天匆匆來匆匆去的，互相間沒有說過話，碰在一起的時候也隻是用眼神打個招呼。
一天半夜，娟子醒來，屋裏的燈亮著。睜開惺忪的眼從床上坐起，她驚叫了一聲，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就是住對門的那個男孩。
從打盹兒中醒來的芒子說：“哦，昨晚你喝醉了，摔倒在門口，看你挺難受的樣子，怕你出事……”
“你一直在看我睡覺？”男孩點頭。
娟子趕忙看自己的身體，低下頭往床上看，衣服好好兒的穿在身上，外套掛在床頭的衣架上，沒有一點趁火打劫的跡象。娟子有些慚愧有些感激地看著芒子，這才想起自己晚上真喝多了：男朋友愛上了另一個漂亮的女孩，情緒不好，在公司又挨了批評，傍晚下班她獨坐酒館，借酒消愁，現在連自己怎樣回的家都記不起來了。芒子說：我該走了。”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一瞬間，對麵的門已經砰地關上了。
娟子還是獨自去喝了一些酒。那個秋天她喜歡上了那家柳影餐館，坐在餐館看著窗外的柳條輕輕搖曳，回憶水一樣流過的日子，想著那個曾經和她相偎相依喁喁低語的男孩，又一杯酒吞進肚裏。
娟子又一次從酒中醒來，竟然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床頭沒有她每天澆水的勿忘我，沒有伸手可觸的風鈴。她看見芒子又坐在床邊打盹，青春的麵孔透著一股剛毅和淳厚。芒子說：“是這樣，你昨晚又喝多了，推開我的門就躺在床上，還呻吟著喊一個人的名字，我不願意打擾你，就讓你躺著。”
她臉上掠過一層羞赧，有些疲倦地看著芒子，用低低的嗓音說：太謝謝你了！”
“不用，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嘛！我有這個責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去開自己的門，臨出門時向芒子深鞠一躬，在進自己的房門時又向男孩舉了舉纖細的手。
娟子想了想，不能再這樣了，再這樣太失態了。她躺在床上想著一個沒有說過話的男孩坐在床邊看自己睡覺，不覺臉上一陣陣發燥。
娟子在一天傍晚把芒子約到了柳影餐館，還是坐在靠窗的那個位置上。娟子把一杯酒舉到芒子的麵前：“謝謝你，謝謝你的照顧。”芒子在一瞬間的猶豫後把那杯酒一飲而盡，說：“不用謝我，隻是我勸你不要再喝多了，女孩子喝酒是不行的。”
她把又一杯酒遞到芒子麵前：“謝謝，我記住了，我會克製的。”
芒子說：“人生要經過很多很多考驗的，凡事要往寬處想，要放得開。你讀過普希金的那首詩嗎？‘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不順心的時候暫且忍耐；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即逝；相信吧，那快樂的日子就會到來。’”她靜靜地有些癡迷地聽著。他們不覺多喝了幾杯。回去的路上芒子有些吞吞吐吐地說：“娟子，我，我是第一次看女孩子睡覺，女孩子睡覺的樣子真好看……”
而後，是兩把鑰匙分別開門的聲音。
以後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時光像風一樣匆匆地過去了，像風中的樹葉一飄悠就不見了。再見麵時他們的招呼打得比以前深了，晚上見了麵，向對方道一聲“晚安”。有一天他們一起上樓，腳步邁得都有些節製。然後悠悠地去插鑰匙，芒子忽然說：這一段時間沒見你喝酒了？”
娟子停下了插鑰匙的手，回頭定定地看了一眼芒子：“怎麼，還想看我喝醉呀？”
她走進房間，久久地看著那盆勿忘我，凝視著床頭的風鈴。轉回門口，對麵的門已經關上了。
接近元旦的一天傍晚，娟子站在門口，終於聽見芒子的腳步聲，一聲聲，重重的很有節奏。她輕輕地說：“和我一起過生日好嗎？今天是我的生日。”
芒子走進她的屋子，茶幾上擺著一個圓圓的蛋糕，蠟燭已經插好，蛋糕旁邊是一瓶白酒，一瓶葡萄酒，兩個精致的玻璃酒杯。那盆勿忘我已經不見了，銀色的風鈴在燈光中悠悠地搖動。芒子有些惶然地坐著，後來他站起來：“我，我去給你買一份禮物。”
她攔住了芒子，拉滅了電燈，屋子裏閃爍著燭光，很靜，氣氛溫馨。娟子的一張臉在燭光中顯得有些肅然。芒子說：“祝你生日快樂。”
那晚娟子又喝多了。半夜醒來，她看見芒子又坐在她的床邊，娟子的眼角有淚淌下來。她晃了一下床邊的風鈴，一字一頓地說：“有個好心的男人守在身邊多麼幸福，其實昨晚我是故意喝多的。芒子，你喜歡我喝醉的樣子嗎？”
芒子靜靜地看著娟子，沉湎在剛才的鈴聲中。好久，芒子說：“我喜歡看你睡覺的樣子，那樣子很清純、很可愛，但不希望你再這樣喝醉。”
娟子含著淚使勁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