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在不知不覺中落下,山霧漸濃,兩道一前一後的身影已經在石階上行了三個時辰。
"師傅,師傅?"
耳邊喘著粗氣的叫聲將頓悟中的人影驚醒,緩緩睜開雙眼,楚淩飛感覺渾身一輕,石階上的壓力頓時消散大半,看著雙頰布滿豆大汗珠,全身微微顫抖的唐晨,楚淩飛也沒有絲毫責怪之意,既是機緣就不可強求。
"晨兒,怎麼了?"
唐晨往台階上一坐,喘了幾口道:"師傅,之前壓力在大約一萬八千格處增大,到了這裏差不多又是一萬八千格,最後的一段石階,恐怕會變得異常困難。"
對於唐晨的細心,楚淩飛沒有絲毫驚訝,兩個月的相處,早已讓他了解到自己的這個徒弟不但資質過人,心性智慧也是上上之選。
火紅的夕陽完全消失,或許自在劍派考慮過此種情況,今夜的月色相當不錯,試煉者完全可以憑借月光看清附近的道路,唐晨在石階上坐了片刻就重新站起身來,他也明白如此休息無異於飲鳩止渴。
"踏"
正如預想那般,兩人未走幾步,周身的空氣再度變化,這次的壓力與之前有著天壤之別,楚淩飛臉上的從容瞬間不複存在,肩頭仿佛扛著兩座山嶽般沉重,腰間的傷口也傳來刺痛,快要愈合的傷口有種隨時會崩裂的感覺,他不禁慶幸不久前的頓悟,若不是剛才的頓悟讓自己與這石階產生了一些莫名的契合感,腰間的傷口恐怕會造成大麻煩。
反觀唐晨,此時的他麵色鐵青,露在空氣中的手臂筋脈交錯凸起,巨大的壓力讓他搖擺不定,好似隨時都會倒下,每攀登一步,骨骼都會"喀喀"作響。
"讓開!讓開!"
這時,前方的濃霧被迅速撥開,一個身著白色長袍,胸口印有劍型標記的男子扛著昏迷的試煉者往山下略去,楚淩飛瞥見昏迷者鮮紅的胸襟,想對唐晨說些什麼,卻對上他堅毅的目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明月當空,兩千格的台階如天塹般難以逾越,時不時的有昏迷的試煉者被自在弟子送下小道,此時,唐晨的衣衫如被大雨澆灌,浸透的汗水不斷滴落,他的全身早已毫無知覺,嘴角不斷念叨。
"還有三。"
"兩百九十九。"
腳下的高度已經淹過雲層,抬頭便可看見不遠處的終點,而楚淩飛的擔憂卻漸漸加深,唐晨的身體到了極限,就算有再強的意誌,也敵不過肉體的崩潰。
"夠了晨兒,再繼續下去也許會對根基造成傷害,放棄吧,師傅陪你去找別的修劍門派。"
隨著楚淩飛的話音落下,唐晨鼻尖流下兩道鮮血,直挺挺得向前倒去,楚淩飛此時也是自顧不暇,加上他一直跟隨在唐晨身後,唐晨這一倒,也沒來得及抓住,重重的落地聲在台階上響起,這一摔絕對不輕,楚淩飛一步跨到唐晨身側,正想扛他下山,衣角卻傳來輕微的拉力。
唐晨對著身側的人影微微搖頭,雙手掰住前方的台階用力一撐。
“兩百三十五,兩百三十四。”
楚淩飛震驚得看著地上的唐晨向上爬行,口中生出苦澀,徐珊珊當初的死讓他第一次了解痛恨為何物,也許仇恨真能帶來超越意誌與肉體的力量,隻是楚淩飛不曉得以這種方式得到的力量究竟是對是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心中為唐晨默數。
“一百二十四,八十七,三十六。”
當唐晨顫抖的雙手攀上最後一節石梯,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楚淩飛看著徒弟堅毅冰冷的側臉,脫下外套為其輕輕蓋上,心中突兀得冒出一個念頭。
自己一定會和這種名為仇恨的力量相遇,而且,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