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七月的天驕陽似火,熱辣辣的烤著大地,樹後傳來一陣一陣的蟬鳴,無端端的讓人心情煩躁。人們在室外的時候,隻有躲在樹下或者房簷下,才能感受到涼風拂麵,暫時脫離如同蒸箱一般炎熱的天氣。

秋瓷站在樹下,抬頭望向天空。陽光雖然刺眼,但是還是能看看到碧藍的天空,如水洗般澄明。她愣愣的,保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過了多久才低下頭。長時間正對太陽的照射,讓她的眼睛在避開太陽的時候有些不適應。她用指尖拭去眼角生理性的淚水,然後揉了揉眼睛,直到眼前不再是一片斑駁的的色塊,才停下來。

秋瓷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兒子。

濃密順貼的黑發,修長秀氣的眉毛,墨玉般漆黑的眼珠,刷子般長而翹的睫毛,挺直的鼻,總是緊緊抿在一起的雙唇。由於很少出門,他的膚色很白,與院子裏其他愛跑跳瘋玩的小孩子不一樣,他的皮膚如烤瓷一般的白皙細膩。可以說兒子集合了她與丈夫身上所有的優點。第一眼見到兒子的人都會說他長的跟個福娃娃一樣,玉雪聰明,喜慶可愛。

但他們往往下一句就會說,“真是可惜了,這麼可愛的孩子,竟然是個傻子!”然後搖搖頭,帶著一臉可憐又鄙夷的表情離開。

多少次,她想衝過去告訴那些人,她的兒子不是傻子,專家都說了,她的兒子很聰明,記憶力也很好,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智商高出許多。隻是,隻是,她的兒子隻是有些不愛理人罷了……

是了,她的兒子隻是有些不愛理人罷了,就如丈夫所說的那樣,隻要好好的關心他,愛護他,總有一天兒子會和正常人一樣,她完全不必要做這樣的事。

可是她真的受不了了。她的兒子已經兩歲了,平日裏除了會用“要”,“討厭”,“喜歡”等簡短的字眼表達自己的意願以外,竟然還從沒叫過她一聲“媽媽”!多少個夜裏她為此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她想了很久,也掙紮過很久,才終於下了這個決定。她沒有辦法,她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這個兒子,實在讓她快要崩潰了。她不斷的想,不斷的想,如果當初沒有生下他就好了……

秋瓷蹲下身,雙手放在蘇瀾的肩上,一雙秋水般明亮的眼睛認真的盯著他,“小瀾,媽媽去對麵的大樓裏辦點事,半個小時後就回來,你在這裏乖乖的等媽媽好不好?”

她有些緊張,雙手不知不覺就加大了力氣。她想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如果兒子能給她一點點反應,哪怕隻有一點點,比如點個頭或者“嗯”一聲什麼的,她就放棄之前所有的計劃。

可是現實讓她失望了。

蘇瀾依然麵無表情,隻是用那一雙不帶絲毫感情的墨色雙瞳看著她。透過那雙眼睛,秋瓷覺得自己內心的想法都被看穿了。怎麼可能,兒子明明隻有兩歲,看穿什麼的,大概隻是因為她的心虛吧。

看著木偶一般的兒子,她歎口氣後站起身,轉身向馬路對麵的一棟辦公樓走去。步伐堅定,不帶一絲猶豫。

秋瓷的家境很好,家中有一個姐姐兩個弟弟。父母都是老師,爺爺是國內有名的作家,在文壇地位很是超然。奶奶是一名翻譯,建國後翻譯了大量外國著作,很是受人尊敬。可以說她的家庭就是一個典型的書香世家。

在家中,由於她的成績是四姊妹中最好的,因此從小到大她都備受嗬護,被長輩們捧在手心中,放在心坎裏。

盡管占去了父母大量的關愛,她的姐姐和弟弟們卻並沒為難她,相反,他們四人感情一向不錯。大姐大她五歲,並不愛跟她爭搶什麼,至於兩個弟弟,年幼好動的他們一向不喜歡讀書,巴不得有個占去父母大量時間的姐姐呢。

她就這樣一路順風順水的長大成人。

她曾經想過,也許她這一輩子,會在父母的安排下,認識個門當戶對家庭相當的男人,然後結婚生子,相夫教子。可是這樣的想法在遇見蘇誠的時候,完全打破了。

蘇誠和她不一樣,他是山裏出來的苦孩子。

蘇誠小時候家裏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聽村裏的書記說,隻有讀書才能出人頭地,才有吃有穿。於是他卯了勁的讀書,好在他的天資不錯,在勤奮努力下,他的成績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好。爹媽見他是塊讀書的料,為了不讓他以後跟他們這老一輩的人一樣,一輩子隻能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在莊稼地裏找食,一年到頭不得閑還攢不住幾個錢,就決定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他讀書。就這樣,在村裏大多數人要麼不讀書,要麼讀個小學就算的情況下,他是唯一一個大學生。畢業以後,在國家的分配下,他來到了省城的供銷社,算是有了一個人人眼紅的鐵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