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怕見血淚雙凝(下)(1 / 2)

兩人靜默了片刻,魏青鸞本欲打開話匣子,卻見顧雨溪唇邊動了動,一雙眼筆直地看過來,以為他又要問臉上這兩道疤痕的事情,於是抱起了胳膊,心裏都打好了回答的腹稿。誰料顧雨溪卻突然偏開了視線,滿臉忍俊不禁的表情,一絲冰冷的嘲諷掛上嘴角。

這也是料想之中。魏青鸞暗道。他仍定下心來看著這隻比自己小上一歲的兄弟,聽他接下來打算說些什麼樣的話語。

“——難怪有人說,江湖催人老。”顧雨溪望著魏青鸞,慢慢說道,“我們現在也懂得怎樣計算得失利弊了;若是當年也懂得,恐怕也不會在那山上呆上那麼久。”

魏青鸞笑道:“也許是勢利了些,會使‘巧勁’了些,怎麼便是老了?”

顧雨溪斜他一眼,道:“你精明得能坦然穿著這身黑烏鴉的服色,而我也竟當真能捺下性子來和你說話,不正是我們都老了許多的‘鐵證’麼。”

魏青鸞一時間被他說得啞然失笑,愣了半晌,想著岔些什麼別的,可看著顧雨溪的模樣就曉得現在和他繞圈子也沒效用,那倒不如單刀直入,將話挑明白了說。

“雨溪,你說得痛快,是,我是老了,不過我原本就愛算計,原本也就比你年齡大些,老就老唄,值什麼。你也許要說我不顧廉恥地加入赫連世家,可你不也是拋了你的神仙架子,在這個酒肉熏天、黑白通吃的漕幫裏做幫主麼。但我們有個不同,我這是算計好了的,使得是巧勁,走的是捷徑;你呢,卻是癡,是傻!老五不在你旁邊了,我們又都忙不到你,你便自暴自棄,犯起傻來!在我看來,你這十年不但沒長大,反而被寵得小了!”

話說完了,顧雨溪半晌都靜靜的,不顯得生氣,仿佛靜靜咀嚼那話中的深意。他突然笑了,道:“你說得真好聽,將自己的過失撇了幹淨;我不問你去赫連家做什麼,無所謂。可澈兒死時,你們都隻顧著自己逍遙日子,沒人來過問半句!當初邵群那個混帳擄我走時,你們哪怕有一點兒的在意,澈兒又怎麼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顧雨溪的雙肩難以受製地顫抖起來。除了曾對俞信提過數句外,他從不曾在人前說過路永澈的事情;然而此刻,他那一腔委屈、憤恨、怨愆,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似的,漸漸潰堤決口,一發而不可收拾。

“若不是為我,澈兒又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但我除了眼睜睜地,還能做什麼!師父們教的功夫,我沒法學,隻能哼哼唧唧,袒著這張麵皮!可你們呢!……那時候山裏冷得快要成冰,我隻能用樹枝勉強挖出塊地,將土一層層覆在他身上!……那種時候,你們人在哪裏?!”

顧雨溪將手揮向魏青鸞的臉頰,終於在半空中失去了力道,緩緩地垂了下去。魏青鸞瞥見了他中指的指甲蓋似乎有異,抓過他的手細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指甲從根部斷裂,雖然眼下已長出硬肉,但顯得十分粗糙,沒有了指蓋應有的光滑。

“這是那時弄的麼?”魏青鸞問道。顧雨溪點點頭:“挖土時用力過猛,指甲連肉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