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闕 鵲橋仙 第六回 梟攀北壁(三)(2 / 3)

“——李大人,您這一手又是什麼功夫,砸老奴可準哪……”

李羨仙愣住了,來人慢吞吞取下額頭上的牌子,用他那籠著金線的袖子擦幹淨了,恭恭敬敬地遞過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皇上身邊的喬公公。

“……喬公公,你來這兒做什麼?……”李羨仙茫然地接過牌子問道。他這才看見喬公公身後還跟著一幹護衛。

“做什麼,當然是來找您啊。皇上掛念您的很,叫老奴來探探您。果然這在外頭比不得在京哪,您看看您,操勞憔悴得……唉!”說著拿出汗巾,便要幫李羨仙擦他白發上的塵土。

李羨仙厭惡地一揮手將他攔下了,道:“喬公公還有什麼事?”

“哦,老奴還要替聖上傳個調令給您。聖上口諭:鵂城戰事艱險,李愛卿多有勞累,本因回京犒賞;然淮安漕幫舉事,扼斷水路,錢糧鹽貨運路不通,國家危矣,不可卒除。想鵂城之事,有龔愛卿在彼,平定指日可待;故急調李愛卿即刻前往金陵,與金陵運河總衙所司一同應對漕幫事宜,為朕分憂。”

李羨仙愣了半晌,麵上好似演著一出大戲。他終於一個字一個字地硬生生吐出話來:“臣,領,旨。”

喬公公道:“哎呀,這事情急,得立刻出發。李大人趕緊先與龔大人知會一聲,我們便啟程趕路了。”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向著龔巽的大營作勢要走。

李羨仙冷冷地道:“還去知會一聲?!龔巽反啦!鵂城的事,的確是‘戰事艱險’、‘指日可待’了!!”他氣衝衝地向著喬公公手勢相反的方向大步走開,剩一幹人大眼瞪小眼地僵在原地。

鵂都內的最高峰——參禪峰上,簡直像是個巨大的園林。赫連文華坐在山頂的巨石上,雙手撐著石麵,仿佛正有所思。

魏青鸞繞到他身旁,卻不像往常那樣靜靜坐下,隻是站在那裏。許久後,慢慢說道:“大哥,我們……該走了。”

赫連文華微微皺了皺眉。他說:“再等一等。”

魏青鸞靜靜地道:“若你還認我是你的二子,現在便起來,跟我走。我們九人當年在重露宮時立過生死誓言,你該不會忘了。”

赫連文華回身望了望他,道:“我沒有忘。隻是……二子,你聽人提起你父親魏徵儀的時候,是怎樣的感覺?”

魏青鸞淡淡地道:“那便像人用尖刀在心頭剜去一塊似的。”

赫連文華接道:“是呀。我的確恨他,但現在見到他那模樣,卻又像被人用尖刀剜在心頭似的。他眼下負了傷……”

“大哥。”魏青鸞打斷了他,“朝廷軍在外邊。漕幫切斷了錢糧供應。金翎客發下了射梟令。赫連世家其他八脈裏早有對他不滿的人,現下拖著步子,全在看好戲。江湖上多少仇家眼睜睜盯著打算分一杯羹。從沒有不倒的家業,赫連譽就要完了,你看不出來?這是他此生的業報!”

赫連文華微微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也許沒錯。但……正是這樣,我反而走不了了。到這境地——朝華又是我們殺的……”

“他是我殺的!!”魏青鸞猛地提高聲音叫道,他定定看著赫連文華,“我要你清醒些!赫連朝華是聰明人,他也不願意跟著赫連譽,因為所謂的赫連世家根本就是一出荒誕不堪的醜劇!這出戲是時候煞尾了!你若下不了手,我不怪你,我去!”他一轉身便要走,赫連文華一把拉住了他:“——二子!我……”正在這時,三名長老突然齊刷刷地站在了兩人身後,便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殿下,主公請您過去。”說話的正是四長老中的護法長老王玄。

“你……轉告爹爹,我今天就要走了。我會真刀真槍當麵和他較量。”赫連文華咬咬牙說道。魏青鸞聞言心中一喜,急忙扭頭看他。

“殿下……”

赫連文華猛一甩手,喝道:“別叫我‘殿下’,擔當不起!赫連家十八代來不是皇親也更不是國戚,這‘殿下’從何而來?!”

那三位長老互看一眼,突然齊齊跪下了,道:“漕幫反出,金翎客作亂,眼下朝廷的鷹犬又兵臨城下,事態危急!主公重傷在身,不能多有操勞。望殿下念及血脈骨肉之情,操持大局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