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州。”
黃少天的目光落在喻文州膝蓋的書上，盯著那篇名，《遲桂花》。笑起來：“鬱達夫的鬱？”
“不言而喻的喻。”
“哈哈，家喻戶曉的喻。”
喻文州笑笑。火車開動了，漸漸駛出車站。
許是起得早，火車駛出不到一個小時，黃少天就靠著椅背睡著了。
兩人的座位就在這節車廂的開頭，隻有他們這一排。即便如此，這樣的空間對於黃少天來說，還是太狹窄了，雙腿斜橫，勉強伸直。
不過，這倒是個心寬的人，睡得安然。
一覺睡到近午。醒來，見喻文州仍在看書，嘟囔了一句：“眼睛不累嗎？”
喻文州聽了，轉頭看看他，說：“醒了？”
黃少天咧嘴一笑，回答：“睡飽了。”
喻文州打完招呼，又去看書。此時，手上的書已經換了一本，是一本冊子，體量小小的，字也小小的，周邊還做了不少紅紅黑黑的筆記。
黃少天一眼掃去，還不大看得清每行都寫些什麼。不過，心下卻了然，道：“《家庭、私有製和國家的起源》？”
喻文州側頭望來，淡淡地點點頭。
黃少天帶著笑意，說：“這個，倒比鬱達夫先生的散文有意思些。”
喻文州看著他，兩人相視一笑。
末了，黃少天卻又歎了口氣。臉上泛起一絲憂愁，與他這一晨表現的明快直率不同，甚而藏著一些不可說的無奈。半晌，隻道：“眼下，又靠什麼自救呢？”
喻文州聽了，竟也同歎了一口氣。
他早晨看黃少天的打扮氣質，就知道這人是個文化出身，行李簡單，一包棗發糕之下，書筆齊全，還夾著一張報紙。當下聽他說起這話，便明了他所指。
眼下時局不穩，風雨欲來。的確是讓人想來憂心的境況。
一時間，兩人都無話。
火車悄然放慢了車速。這是又到站了。仍在浙江境內，海寧。
黃少天探頭看了看外頭，嘴裏嘖嘖一歎，道：“正好，午飯時間了。聽說這裏有一種缸肉……”說話間，卻見喻文州收拾起了書，有些詫異，“你要下車了？”
喻文州邊起身邊頷首應答：“是啊，我就到這裏了。”
黃少天收回腿，側身讓喻文州出去，看著喻文州從行李加上取下小皮箱。頓了頓，自己也起身來，道：“我下去看看有沒有缸肉賣，順便送送你……”
喻文州沒有回答，隻笑笑。
兩人一同下車去。
小火車站，自然不賣缸肉這樣難以保存的東西。黃少天隨便看了看四周，也不去問，隻對喻文州道：“我今次去上海，要進申報學習，你若是有機會來上海，可以來找我。”
見喻文州笑而不語，他撓撓頭，又補道：“我倒想和你探討探討恩格斯……就是聊聊鬱達夫，也是不錯的。”
“好。”喻文州揚手，揮了揮，說，“一路平安。謝謝你的茶葉蛋。”
那茶葉蛋，他還沒有吃，此刻包著手帕，正攥在手中。
黃少天嗬嗬一笑，也揮揮手。喻文州便轉身向出口處去了，目送片刻，黃少天回往火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