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畫堂春。
爰儀回到桃花園的時候,已經是渡江的三日之後了。此時,桃花已經謝盡了芳菲。
乘著暮夏早上清新的空氣,蘊著細膩的靈透,爰儀一身白衣,輕步走入桃園的時候,在心底對上天千恩萬謝了數十回。
真好,這個地方,並沒有被“靖難”的戰火荼毒。
這裏,仍然幽雅清靜,仍然是是世外的仙居。
“小師傅,小師傅!”遠遠的,瓏兒看到那個清麗的身影,蹦跳著從畫堂春的門裏出來,直直跳入了爰儀的懷抱。
爰儀溫婉而笑,恍若臨凡的仙子般,目光清冷,悠遠地看向了畫堂春的庭院。
好久,沒有回來了。
冥,回來了嗎?
她抬手撫過瓏兒身上的皮毛:“瓏兒,這四年來,小師傅很想你。”
“嗚……我也想小師傅啊……”瓏兒滿意地嘟嘟嘴,眯著眼笑了笑,“小師傅,三天前的晚上我和倩魅兒在秦淮河邊上等你,吹了一夜的冷風呢……你怎麼這才回來呀?”
“我……”爰儀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我陪在燕王殿下身邊,和殿下一起進了宮。我沒有走秦淮河的那個渡口。”
“就知道……”瓏兒想起了那夜紫微星大亮以及有流星劃過星空的情景,“燕王順利入主大明王朝了吧……”
“是……”爰儀的眉心蹙了蹙。
她聽到,隱隱約約地,仿佛有鞭炮劈裏啪啦的聲音傳了來。
燕王登基了。
爰儀知道,此刻的皇宮內,一定是極為不平靜的。
建文帝自焚,燕王入宮。
大明的史冊,已經翻開了新的一頁。
然而,這新舊兩朝的爭執無法避免,此時朝中定然已經吵翻了天了吧……
“小姐,”刑嬤嬤走出門來,攙著爰儀的胳膊走進畫堂庭院的路上,輕聲問著,“燕王殿下沒有對小姐論功行賞嗎?”
論功行賞?
爰儀對這四個字頗為訝異。
是,燕王進京,她功不可沒,她是該得到賞賜。
然而,燕王會給她什麼賞賜呢?
也許燕王能給的,都不是她所需要的吧。
“嬤嬤,以後不能稱‘燕王殿下’了,”爰儀望天歎出口氣,“如今,他已經是萬萬人之上的皇上了!”
“是,是,”刑嬤嬤應和著,“老奴叫習慣了,一時沒有改過口來,小姐不要見怪。嬤嬤老了,隻是想問問,燕王殿下……啊,不,是皇上,皇上什麼時候能給你和徐侍衛賜婚?”
賜婚……
爰儀的心,猛然沉了沉。
冥,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這些年,她一直在朱棣身邊,忙著為朱棣的“靖難”謀劃,恍然間竟然忘了還要打聽徐軒冥消息的事……
現下想起來,怕是可能有些晚了吧……
“嬤嬤,冥,還沒有回來……”
“依老奴所見,小姐不妨向皇上求個恩典。如今他已是主宰大明朝堂的人,一道聖旨傳天下,一定可以將徐軒冥徐侍衛召回京來的!”
爰儀聞言,眼神頓時一亮。
她怎麼忘了,如今的朱棣,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禁於京城王府的藩王了!他是一國之君,他不止有自由,更有掌握天下人生死命運的大權!
“嬤嬤,我過幾天就進宮去向皇上求恩典!”
“爰儀……”瓏兒聞言,炸了毛似的跳將起來,“你不要去了……”
“為什麼?”爰儀極為不解。
“呃……總之……總之不要去了嘛……”瓏兒抖抖耳朵,腦袋耷拉下來,“你是不相信你徒弟我了?我是靈狐嘛……我能知道……”
是的,她能知道。
爰儀一回來,她就已經從爰儀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昭示著“死亡”的氣息……
按照命定的壽元算,如今爰儀早就應該死了……
可是爰儀還活著……
爰儀活著的原因,是因為她跟在朱棣身邊。
真龍天子,可以帶給她福佑……
可是,爰儀會死的原因也隻有一個。
那就是,徐軒冥。
徐軒冥可能已經遭到了意外。
瓏兒不知道那個意外是什麼,但她已經從爰儀身上的氣息裏感覺到了,那一定是極其不好的!